顾今安回家路过大堂时,前台叫住了她,说是有她的快递。她接过快递盒子看了一眼,寄件地址是顾家老宅,寄件人是兰姨。
她走进入户式电梯,电梯的人脸识别系统自动识别出了她所在的楼层。电梯门打开后,便是她家的玄关。
顾今安从玄关放杂物的托盘上拿起拆快递的小刀,沿着透明胶封口将快递盒打开,“没有说要给我寄东西……啊!”
她惊叫出声,快递盒连同盒子里的东西一齐掉在了地上。
一只兔子娃娃,睁着黑溜溜的眼睛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那一瞬间,顾今安全身汗毛战栗,许久没有过的心悸再次出现。
兔子娃娃是米黄色的,眼珠和鼻子的配件都有些脱色,看起来很是陈旧。娃娃的五官缝制粗糙,有种“清澈”
的愚蠢感,浑身是卷曲的毛毛,有些像摇粒绒的材质,但明显用料更加劣质。
这只兔子娃娃,还是李韵买给顾今安的。自从她有记忆起,这只小兔子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她12岁来了顾家,这只小兔子也跟着她到了顾家。
后来她将兔子送了人。
顾今安捂着胸口,深吸了几口气,用脚尖将娃娃踢得离自己远了一些。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兰姨打电话。
第一通电话,兰姨没有接。
兰姨没有随身带手机的习惯。
顾今安又播了老宅的固定电话,这次很快就有人接通,对面的人让她稍等,他去叫兰姨来听电话。
顾今安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盖,脊背抵着墙面,她死死盯着那只兔子,像是再和它无声地对峙。
“喂,今安啊?”
兰姨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找我什么事啊?”
“兰姨,你给我寄东西了吗?”
“哦哦,那只兔子娃娃啊!老爷子让我们好好收拾一下屋子,于是我们收出来了许多旧物,我一看这只娃娃就想起你小时候睡觉总是要抱着它。有一次我把它洗了,晚上没有干,你还和我闹脾气了……所以我就给你寄过去了。”
兰姨语气中带着笑意和怀念,她甚至打趣道:“刚好雷雨季要到了,你可以再抱着它睡觉嘛。”
顾今安此刻没有和兰姨叙旧的心情,她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她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用两根指头夹着兔子的耳朵将它拎了起来,又下了趟楼,顶着暴雨把兔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再次看到这只娃娃的冲击,让顾今安忽略了许多细节。
例如,原本应该在那个人房间里被封存的旧物为什么会被兰姨收拾出来。
又例如,在她离开后,有个人影举着伞来到了垃圾桶旁。
他弯腰从垃圾桶中捡起了被曾经的主人遗弃的小兔子,不顾上面的泥泞和脏污,像是获得了珍宝一样,放进了怀里。
那也是一个雷雨夜。
12岁的顾今安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藏在了被子里。被子里的空气逐渐变得浑浊和稀薄,她也没想过伸出头去透透气。
雷声炸响,顾今安吓得一个激灵。
一直负责陪她睡觉的兔子“安安”
被兰姨洗了,过于廉价的材质进不了烘干机,此刻安安正被夹着两只耳朵挂在绳子上晾晒。
手脚冰凉,呼吸越来越困难,心脏像是被绳子一圈圈缠绕着,绳圈的间隙还爬着千百万只蚂蚁在啃咬着。
顾今安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想安安,也想妈妈了。
顾继义不在家,晚上在主宅值班的佣人是一个她不怎么熟悉的男性。兰姨她们住在另外一栋楼里。顾今安没有勇气在这样一个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黑夜里,一个人从主宅走过去找兰姨。
她隔壁还住着一个人。
顾今安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抱起自己的枕头,穿上拖鞋走出了房门。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有些犹豫。
他不喜欢她,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