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着保持相互注视的姿势,沈惊鸿忽然突兀地傻笑两声:“你别拿我寻开心,阿捡被你藏在哪啦?”
“你仔细看看我的脸。”
沈醉沉沉道。
孩童长成大人,就算五官有区别,只要细看,定然能窥出孩童时期的痕迹,毕竟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沈惊鸿按他要求的那样仔细看了他,半晌,扔下一句:“我吃的太饱,要回去睡觉了。”
而后逃命似的回了房间。
沈醉站在原地仔细想了想,难以接受的不是他已经长成大人,而是他亲了沈惊鸿阿捡亲了小师父。
想到这,他扬起唇角。
入夜,他静静等在沈惊鸿房门外,隔着门板,听着里面睡觉的男人一呼一吸,直至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这次站起身。
南海仙岛上的月亮似乎比别的地方更亮更圆,沈醉伸出手,冷色的月光在他指尖铺上一层淡淡的白。
他侧过手,那层月光在他手指间流淌明灭。
尾指的断骨已经长好,沈惊鸿给他绑在上头的木条,他还不舍得撤下去。
篝火噼啪。
南海玄女坐在篝火旁边烤萝卜,几只兔子精围在她身边,一个个探脖子等她手里的萝卜烤好。
萝卜在火上转了两圈,被她拿下来,递给离她最近的一只兔子精,那兔子精颤颤巍巍接过串萝卜的铁签把柄,看了沈醉一眼,举起萝卜朝他递了递。
“我不吃。”
沈醉道。
兔子精生怕他反悔,露出两颗长门牙一口磕下一大块萝卜,烫得满地乱跳。
南海玄女撩起眼皮扫他一眼,拾起第二根萝卜,穿上铁签,送到篝火上烤。
这女人看着有种莫名的寂寥,她总自称“老身”
,但沈醉最近才认认真真意识到这人已经几千岁,仿佛她是在几天之间飞快地衰老下去的。
心中生出几分好奇,沈醉开口:“玄女婆婆,你知道我每晚离开仙岛之后,是去做什么?”
南海玄女一边转着手中的萝卜,一边缓慢说道:“你天亮前回来,次次都带着一身血腥味,老身想不知道都难。你与我说过,返魂树补全了你的心觉,你被沈惊鸿放在心口温养,与他共觉,势必知道了他遇到过什么。一个乞丐,想来也遭遇过很多不好的事你在为他报仇。”
沈醉沉默片刻:“你不阻我?”
南海玄女:“我这些天在想,花会憎恶抢夺它养分的草,草何尝不在憎恶花,你觉得花好,可我觉得草好。你觉得报仇痛快,我觉得杀人不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并非天地真的不仁,而是不以你我的仁为仁。我怎能以我自认的‘杀人不好’来要求你放下仇恨?”
沈醉稍作沉吟,退后半步,抬手朝南海玄女的背影作揖道:“受教了。”
找几个轮回转世的凡人并不难。
司再遇找柳素问难,是因为柳素问那时未死,名字画像未被轮回司收录。
沈醉知道那几人的样貌,加上他画功又算得上精湛,而轮回司的主簿知道他是妖王,不愿意得罪他,主簿将他的画分给属下,没一会儿就查出那人所在。
轮回司之中,“嚓嚓”
的翻书声不绝于耳。
沈醉翘着二郎腿,指节在木椅扶手上一下下轻叩。
轮回司虽设在九重天,却是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偏僻位置,不仅如此,这里头的主簿及负责记录的属下也基本都是神族与人族、妖族诞下的混血,不得重用被分到了这里反正轮回司管的也是凡间,高高在上的神族们不太拿凡人当回事,分派把守在轮回司外头的兵也尽是老弱病残。
等得有些不耐烦,沈醉放下腿,拈了拈手指。
昨日主簿帮他找到了那两个狱卒。
当年地牢之外,一个对沈惊鸿动歪心思、一个为逼问出钱财两天未给沈惊鸿水喝的狱卒。
这一世,二人是一对土匪,夜半三更从青楼出来,醉醺醺地被他逮住,吓得魂飞魄散。
那模样他现在记起也能笑出声。
他与这两人玩了个游戏,让这两人比试,谁能打赢对方,他就考虑让胜者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