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君亦止下棋收手的一瞬间,一向输赢磊落的公孙朔忍不住大叹一声,眉毛拧成一片,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没有意识到这是君亦止给自己设下的一个陷阱。
“舅舅,你输了。”
君亦止托起茶盏饮了一口,笑意夺目。
棋盘上,原本处于主导一方,被生生扭转成被动方,并非公孙朔棋艺不精,君亦止顺他意而行,给了他选择余地,他未曾守住立场便轻易受人摆布,当他觉棋面生变又开始自乱阵脚。
“你这招鱼目混珠真是不凡。”
公孙朔放下手中的棋,已是死路,何必作无谓挣扎。
“是舅舅的心不够坚定。”
君亦止望向窗外,露出一个阴恻的笑,“皇甫丹亦是如此。”
“皇甫丹如此费心筹划,或与他膝下无子有关吧,百年家业,后继无人,即便他自己看得开,依附其身的那些蝇营狗苟之人又怎么甘心。”
公孙朔感叹。
倚仗功劳,有恃无恐,欲壑难填,则天必薨之。
弃了棋局,公孙朔忽然暧昧一笑,盯着自己自小看着长大的亲外甥,笑眯眯开口,“君上新纳的那位夫人,什么时候才肯让舅舅见见?”
想到云乐舒近来的反常,君亦止心头拥堵,面色忽然一冷。
他漫不经心地把白子一一放回棋瓮,淡淡笑道,“再说吧。”
“年轻人,感情上有迂回曲折很正常。”
公孙朔知道大抵是个什么样儿的情况,君亦止方才一闪而逝的复杂神情被他看在眼里。
因先皇爱重,君亦止至弱冠之年都未曾择得一桩万般合宜的姻缘,只留了两个侍妾。
登基之后虽也偶尔临幸侍妾,却不曾真正对谁上过心,宫中的后妃向来屈指可数。
用屈指可数还算是小题大做了,他的后妃只有一个,便是薛家庶女,还是他一时冲动为了给薛家难堪给拐进宫来的。
公孙朔也是前阵子才从江九皋口中得知,现在这个云夫人根本还是从前那个薛夫人,人是同样的人,身份却是天壤之别。
这其中的阴差阳错他大概也知道些,心中不免隐隐有些担心。
听说云乐舒被接入宫前为情所伤,以致得了癫狂症,而他那外甥却似一夕之间通了情窍,对其关怀备至,宠爱无度。
公孙朔暗叹,恐怕这是吃力不讨好啊。
不过一想到人家莫名其妙被撂在后宫三年,无人问津,让这小子受点苦也是该的,公孙朔十分公正不阿地点了点头。
君亦止听了他的话,不为所动。
公孙朔便开始苦口婆心起来,“你且宽心,日复一日的,这百炼钢还练不成绕指柔?”
君亦止手执白棋的手微微一动。
“听说你把那两位嫔御娘子遣去大佛寺了,本来这宫中就没几个可心人儿,如今只剩这云氏一人,她又患病在身,你这真是叫舅舅操心,何时方能叫你那苦命的母亲见到孙儿呢?”
君亦止眸色又黯淡了几分,半晌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