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一口气:“那你知道,你刚才放的是什么吗?”
“糖,”
领导自然是头脑清晰的,看着她,“有什么问题吗?”
大厨连忙给领导找补:“书记是江南人,吃甜口,放糖没问题。”
“没问题是吧?”
她似笑非笑,“行,您自个儿尝尝再说。”
一筷子入口,沉平莛略顿了一下,面上依然不动声色,慢慢地吞下去,喝了口汤。她也不拆穿他,只是整顿饭都没朝那盘红黄相间分外好看的菜伸过筷子,侮辱的意思半点不遮掩。
大厨的手艺没得说,她吃得相当开心,还撒着娇讨了道鸡汤的方子。大厨岁数不小,看她跟看闺女似的,被哄得满脸带笑,末了甚至直接叫上了:“闺女,我给你写了配方,放桌子上了,一会儿记得带走啊。”
“谢谢您!”
沉平莛闻言,抱着茶杯看过来。
你管她叫闺女,那我得叫你什么?
大厨占了便宜也半点不怵,笑眯眯地回厨房了。
明天就是周末,沉平莛难得两天完整双休,文件是不想处理了,晚间便拉着她下棋。结果下着下着下得他眉头都蹙起来了,勉强饮了一口热茶:“你棋艺好差。”
“确实。”
“不常下吗?”
沉平莛看她,“我有位长辈告诉我,历代帝王都是从围棋里悟得治世之道的,所以我三岁就被逼着开始学围棋。”
宁昭同一点面子都不给:“历代帝王有几个把国家治理得很好的?还是说你那位长辈当过皇帝?”
沉平莛淡笑:“有道理。”
“我不喜欢这些东西,围棋、六博,都玩得不好,”
她随意落下一子,“张良精于此道,他的长姐也很厉害。”
张良,初汉三杰,留侯张子房。
沉平莛跟了一步:“张良的长姐是什么人?”
“张堇,堇菜的堇。祖上五代相韩,非常懂事的大家闺秀,很聪明。后来一直当我的秘书,中书女史。”
“中书女史是几品?”
“正三品。”
“那不算高。”
“君王近臣,品级不重要。”
“是这个道理,”
沉平莛最后落下一子,“结束了。”
她一愣,然后看着棋面,一时语塞:“……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提醒她认输就是了,有必要下到这么不留情面的地步吗?
沉平莛含笑:“棋分胜负,陛下见谅。”
她一哂,投子起身:“方便看看你的书房吗?”
机密文件都在袋子里装着,何况也不必担心她能对此有兴趣,沉平莛很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很荣幸。”
沉家是杭州的书香门第,沉书记也是琴棋书画俱通的,她站在书案之前,指了指壁上“厚德载物”
的四字横幅:“这是你的字?”
沉平莛合上门:“请陛下指点。”
她再看了一会儿才道:“圆融和润。”
他缓缓走过来:“佛教便求圆融,好像是不算太坏的评价。”
“为官之道你已经参到头了,”
她收回目光,“不过既然长了尾巴,藏得太干净,也会让人忌惮。”
“听起来是为臣之道,不是为官之道。”
“那为臣之道,要修一修吗?”
沉平莛闻言就笑了,很轻:“需要我给你答案吗?”
她不言,目光落到他的书架上,一排一排的工作日志,新旧各异。
许久,他出声问:“那,君王之道是什么?”
她移开目光:“宽仁为大,泽被苍生。”
“泽被苍生……是大公。那大公之下,当真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