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标继续道:“政变之后没多久,太上皇就病倒了。说是病了,可是御医们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蜀王说……蜀王说太上皇弄丢了权柄,命便丧了一半,让御医们开些舒胸解闷的药便可,不必白费周章。入夏后,太上皇不思饮食,身子愈气虚羸弱,近来已然是整日昏睡不起的状态。从早到晚,也清醒不了一两个时辰。每每醒来,就要……就要见公主。”
昔日的旧情萦绕进慕容晓晓的眼眶,泛红泛湿。
黎茵的恨意,虽没有当初那样汹涌,却依旧浓稠。
“朝中局面如何?”
镇国公主眼中没有泪水,眼神倒有几分担忧。
“表面上看还算平静,内地里暗流涌动。魏皇后逐渐显现出贪权、弄权的嘴脸来,陛下又宠她宠得不加节制,国仗俨然成了无冕宰相,国舅一人独揽举国府兵。蜀王很是不满,为了牵制魏府,不遗余力拉拢吴氏子侄们。吴氏的势力,这一年来,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吴氏现在以何人为?”
镇国公主嗅出了异样的气味。
“以小爵爷吴崇为。”
“小爵爷?他是如何提前承袭爵位的?”
镇国公主疑惑不解。
慕容晓晓低声道:“我以你的名义偷偷给办的……政变前的事情了。当时……只想着让他有个爵位傍身,少受些冷落,生活得舒服一些。”
阿标忧心忡忡:“小爵爷身份高,又深得蜀王重用,还……还有吴有基生前的家族托付在身。像变了个人一样。”
慕容晓晓后知后觉自己办了件极大的错事。一年前在东都城时,她并未亲眼见到吴崇,只以为他还是猎场分别时,那个开朗文弱、孤苦无依的少年。
黎茵轻抚了一下呆雁的后背,安慰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自责。天道自有命数,并非人能谋定周全的。”
山中的夏夜,十分凉。竹青悉心准备的一桌野味珍馐,并未如她所料想的那样,伴着美酒落入大家腹中。就连美酒,也遭遇了冷落。
大家都6续放了筷子,黎茵面色平静的吩咐着:“竹青姐姐,你和我先回房收拾一下行李吧。”
慕容晓晓正如黎茵所料,没有起身离桌的意思。
待膳房中只剩下她和阿标时,她才开口询问:“永安公主……还好吗?”
“愈骄纵乖张。整日里,不是缠着陛下帮她卖官鬻爵,就是缠着陛下封她做皇太女。处处模仿镇国公主当年的做派,却又处处东施效颦,只仿其状不得其髓!在皇族宗室中极不得人心,和一班老臣们斗得不可开交。行事狠辣不输姑母,但心中却无社稷,全是私欲!哎……与魏皇后狼狈为奸,霍乱朝纲!还在府中养着……养着一众女子,取乐……”
“陛下不管教她吗?”
阿标举起一杯酒,抬头饮下:“咱们这位新君啊!若说他昏庸无能吧,实则是有些冤枉他。但每每面对魏皇后和永安公主的时候,就像是中了邪一样,千依百顺,纵容无度!慕容相……这江山,这社稷,被如此对待,我看着都心痛!陛下他实在是对不住镇国公主的拥立之恩,更对不住先帝的托付啊!”
东都城镇国公主府内,所有东西都是齐全的。黎茵和竹青并没有太多要收拾的行李,只拿了些路上用得到的。竹青刚准备离开时,却被黎茵拉住了。
“先别出去。说不定呆雁有自己牵挂的人,要与阿标聊。我们避一避。”
黎茵坐到圈椅中,还示意竹青也坐下。
“这不是马上就要回东都城了吗?有什么好打听的?牵挂谁,进城了也就见面了。”
竹青帮黎茵倒了一杯茶。
黎茵接过茶盏,盯着水中上下浮动、躁乱不安的叶子们,苦笑一下:“她还没有说下不下山。也许……她不下山。我也没有想好,是不是带着她一起回东都城。”
院里只剩慕容晓晓一人独饮的时候,黎茵才从卧房推门而出:“早上我新作的画,还有几笔拿不定主意。呆雁困了吗?不困的话,帮我看看。”
慕容晓晓被黎茵牵着手,顶着一副微醺的脑子,来到书房。
黎茵是悟性极高的人,本就有些作画的童子功底在身上,加之慕容晓晓教得十分用心,一年间日日练笔,已经能画些佳品出来。
“呆雁觉得,这只山狸的眼睛该如何点呢?此处最难,昨天那副我点的就不生动,好好一只偷吃的山狸,被我害得灵气全无。”
“茵儿,你自己回东都城,可以吗?我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