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朗宜越发宽心。
他张口就来:“好看,像映在水面的迎春。”
他不是什么会赌墨泼茶的文人,来不了什么风花雪月,却也不是那般的粗鲁武将,做得出牛嚼牡丹。
裴朗宜自有不俗的审美,又能言善辩,夸起人来,深入浅出鞭辟入里,叫晋明琢有点羞怯的同时又有点惊讶。
要是换了年少时期的小王爷,早就说她墨迹了。
不过晋明琢还是晋明琢,她出身名门,父母宠爱,骄纵又自信。
异常的情绪很快就下去了,听到夸奖自然不会浪费别人的心意,她轻盈地握了握裙摆,随即扬起一个甜甜的笑,以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熟稔和略带撒娇的语气说:“我也觉得这么穿很好看。”
这下轮到裴朗宜惊讶了,好在他控制情绪的功夫炉火纯青,很好地压下去了,不叫她看到一点。
他也乐得看到她这模样。
早饭被鱼贯而入的婢子端进来,裴朗宜没有替她布菜,而是叫了绿云来。
他与她各吃各的,兴致盎然地看小姑娘猫一样挑食,手生嫩,又怕烫。
裴朗宜时不时逗她两句,叫她多吃一些,等到晋明琢被她气得气鼓鼓地不理人之后,又去放下身段哄人。
晋明琢明火执仗地跟他要求:“我想回我家。”
明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裴朗宜却故意说:“这就是你家。”
晋明琢气还没完全消呢,捏在手里的勺子也放下了,正想跟他硬刚,却意识到自己周围的一圈人都依着他的吩咐行事,要是他不高兴,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但她却摸不准六年后的裴朗宜的想法。
他虽然看着还是喜欢惹他生气,可六年前的他也会被她气个半死,可如今的他实在太进退有度了。
除了爬树那次,晋明琢几乎没看见过他生气。
可晋明琢也不是什么软柿子的脾气,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要是忍,也只能忍一半——
于是她小声地嘴硬地重复了一遍:“我想回家。”
裴朗宜闻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说:“院子里的那棵大海棠开花了,是难得的美景,你要是不着急,可以先去瞧瞧。”
晋明琢几乎以为那是拒绝的话了。
她心想是可忍熟不可忍,我这就跟你拼了!
裴朗宜抬眼看过去时,正好对上晋明琢几乎要拍案而起的眼神。
他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歧义。
裴朗宜虽老逗她,这句却绝对不是故意的,可见晋明琢这模样实在太可爱了,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落在晋明琢眼里,更是火冒三丈。
“我是说,父亲母亲那头得先派人知会一声,就这么回去了?”
他慢慢悠悠地卡在她开口前说话。
晋明琢一口气卡在口中,愣住了。
她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微微睁大眼睛。
原来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