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桁生也微愣:“怎么?”
“大丈夫怎能玩物丧志。”
绛真说得很低声,但枕席之间,许桁生还是听见了。
“建筑就是我的志趣所在,怎能说丧志?”
许桁生问她。
绛真忙笑道:“只怕你只记得这个‘志’,便忘了大志。”
“什么大志?”
“当然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啊。”
绛真睁大眼答。
许桁生笑了:“嗯,女夫子,有你我便做到一半,想必你很会‘修身齐家’。”
绛真含笑道:“我一个女子,只会相夫教子,助你一臂之力罢了。治国平天下的正途,还得你自己去走。”
她看向窗外的圆月,合欢花在月光里做成剪影:“我也没去过长安呢,我们一进国都,可先附在太学。常举无非是明经、进士、明法、明字、明算,明经及第对你来说都太容易,又没有实际用处,不用三年,你至少该登书判拔萃科,然后便进入正式仕途了。”
许桁生越听越蹙眉,耐到绛真说完,喜宴上的欢乐、枕席间的亲暖一时都冷却,他脱口而出:“夫人打算得倒细致,可我性情简傲,从不想什么科举入仕。”
绛真怔住,竟说不出话,许桁生也沉默下来。
红烛绰约的光影里,两个年轻人一个想我已终身属他,而他竟仍不肯上进,可见他心里并不重我;一个想她洞房花烛夜还心念功名利禄,可见她并不喜欢我这个人。
竟都错了么?
长夜褪去,许桁生晨起栉沐罢,郑重对绛真一揖,道:“我此生只想放诞山水之间,你若不嫌弃,明天清晨我们在合江园上船,一同从锦江前往长安。若嫌弃,娘子便重梳蝉鬓,选聘那高官之主吧,在下不耽误娘子的前途。”
绛真一夜忧虑怔忡,柔肠百结,就是想不通。不料许桁生竟说出这样无情的话,又羞又伤,当即滚下泪来,赌气回身放下帷幔不理他。
许桁生在帐外默立半晌,猛然转身走了。
绛真在窗里坐到黄昏,心渐渐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