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街上都看不到乞丐了”
那名年长的官差向狱卒道。
年轻官差得意笑道“乞丐看到我们老远就躲开了”
狱卒押着蓝生往里走,越往里光线越暗。除了湿重的霉气,还夹着尿骚味,令人作呕。
蓝生被关进一间最大的牢房,里面挤了七、八个人,乍看之下全都衣衫褴褛,想必也都是乞丐。
他走到屋角,低著頭缓缓坐下,惊魂未定,耳边却传来令他胆颤心惊的声音。
“嘿嘿,你这小王八羔子也来了。”
蓝生猛抬头,天啊,竟是那两名常打他的乞丐。
真是冤家路窄!
这两名乞丐一个名叫冯七,生得挺高,比一般人最少高出半个头,再加上他特别的瘦,因此看去活像根会行走的竹竿。
其实他人不算太坏,只是反应迟钝又没主见,凡事全都听另一名叫马虎的乞丐。
这马虎比他矮得多,且奇貌不扬,两根眉毛连在一起,鼻子扁扁得像被马车辗过。
他最大的特征,还是右边嘴角上那颗红豆般的痣,那痣长得极不妥当,像是生来就注定要一辈子当乞丐。
两个乞丐不时在蓝生面前晃啊晃地,尤其那马虎,脸上总露着一副邪恶且猥琐的狞笑。
蓝生曾经看人用捕鼠笼抓到一只小耗子。
几个顽皮的小孩提着笼子东晃西晃,先教耗子在笼子里惊慌地胡乱挣扎,然后小孩一会把笼子浸在水盆中,一会又生火来烤它。小耗子吱吱喳喳地叫个不停,叫得越大声,小孩们越兴奋
。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那只笼里的耗子,关在那儿等着人来任意地折磨、宰割。
蓝生感到一种强烈的恐惧盘旋在心中,并不只是对那两个乞丐的恐惧。那是一种没有希望,没有期待,没有自由的恐惧。
当乞丐再怎么苦,城隍庙里总还有一间避难所。填饱了肚子,跑到后山隔离人群,一个人躺在松树下,享受山林溪水的静穆与安详…
如今,这些全没了,最令他沮丧的还是,他再也看不到姊姊了。
他整整期盼了一个多月
牢房里本来就暈暗,几乎分不清白天还是晚上。
这间牢房里关的全是窃贼,除了蓝生,還有他身旁那个穿着一身灰色长袍,四十几岁略胖的中年人外,其余全都是乞丐,而且除了蓝生,他们全都加入了乞丐帮。
窗外远远傅来打更声,三更了,半梦半醒间…蓝生还徘徊在梦中潺潺的小溪旁,眷恋在母亲温软的怀中…,突然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庙的大殿里。
『啊是姊姊,她怎么来了?不是说六月吗?现在才四月,不对不对现在已经六月了!』
蓝生在梦境中欲拔腿飞奔,深怕见不着姊姊。无奈双腿却软绵绵地不听使唤,不但跑不动,连走也走不了。
他心里焦急不己,怕姊姊走了…,
这时他惊醒了,听到令人不安的动静。
有人走近他,不止一个人,他几乎还来不及睁开眼睛,他的嘴已被人摀住,且是只着恶臭的手。
然后他开始被人一阵踢打,狱卒听到了动静,轻咳了一声。
他正躺在椅子上睡觉,也懒得起来看。
年轻乞丐又在蓝生背后狠狠踢了一脚后,众人才收手。
这是蓝生在牢里过的第一天,悲惨的日子他不怕,他怕的是这种没有期待的日子。
现在他只能指望州官赶紧判决,还他清白与自由。
“小王八羔子,”
那长着痣的马虎躺在地上,远远地对蓝生道“你可知道老子我为何那么讨厌你?”
蓝生始终沉默,没搭理他。
“告诉你,就因你当了乞丐,脸上还是那股傲气。”
“乞丐就是乞丐,上辈子缺了德这辈子当乞丐,你不加入丐帮还不是进来了?看见你那鸟脸老子就有气。”
说也奇怪,本来悲伤欲绝的蓝生听了他这番话后,顿时心中好受多了。
马虎提醒了他,他和他们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