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开完会以后,加班到很晚已经成了陆诚远的工作常态。从清装大会结束后他就几乎没陪家人吃过饭,接待任务分派下来之后,在公司的时间就被无限拉长。每天下班走到单元门口,自家的客厅窗户早已熄灯,只有书房或者主卧还有灯光。
可是今天晚上下班回家,陆诚远还没走到单元门口就看见自家客厅的玻璃窗透出明亮的光,家人显然还没休息。
两个老人的作息一向都很有规律,今天家里来亲戚了?如果是客人,不可能这么晚了还不走。是不是老家的爸妈进城来了?陆诚远又觉应该不是,陆家爸妈每次进城来都要提前好几天就给他或者乐蓓打电话。就算爸妈进城来看他们也不可能选在这个时节,眼下正是莴笋抽杆的要紧时候,爸妈丢不下老家的五亩地。他们国庆回老家时仍是没劝住陆家爸妈,老两口又把五亩地全种上了竹筒青莴笋苗……
心里琢磨的时候钥匙在门锁里一拧,客厅的门开了,过于明亮的客厅灯光一下从门里投出来,陆诚远有点不适应地眯起眼。还没看见人,先听见一阵笑声,是个女人。
没想到家中的访客竟然是格雷特尔·温特尔,陆诚远在看到格雷特尔的瞬间,竟然忘了跨步进门。
陆诚远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盯着格雷特尔,好像家里来了外星入侵生物。
乐蓓从距离门口最近的单人沙发上站起身,走到门前从鞋柜里替陆诚远拿出拖鞋放在他面前,陆诚远才恍惚回神一样,冲格雷特尔露出个僵硬的微笑,把手里的电脑包递给乐蓓,俯身换了拖鞋,跟格雷特尔简单打过招呼,进卧室换衣服去了。
乐蓓手上提着的陆诚远的包,对格雷特尔笑得很热情:“你先坐,我进去照看一下。”
格雷特尔露出温和了然的笑,示意乐蓓自便。乐蓓便跟着陆诚远进了主卧并顺手关上了房门。
陆诚远并没有换衣裳,坐在床边紧皱着眉头,显然在想事情。乐蓓一进来他马上问:“格雷特尔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下班她就来了,还在咱家吃的晚饭呢。”
乐蓓也有点紧张。
她知道格雷特尔的身份,会议期间乐蓓见过这个德国女人,据闻此人很有些八面玲珑的本事。
“她说什么了没有?”
陆诚远情绪平复的很快,慢慢地拉下工装外套的拉链,边换衣裳边问。
乐蓓摇头:“没说什么,就进门时介绍了她的身份,说是来找你谈点事,因为你没回来,她就一直跟妈闲聊。”
乐蓓压低了声凑近说:“这女人很厉害,简直就是个中国通,不光跟妈聊做中国菜聊的起劲儿,居然还能跟爸聊中国象棋。中国话说的比我都好,此人道行不浅,你应对需谨慎。”
乐蓓说话的空挡,陆诚远已经换了身较为随意的运动休闲服,拉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格雷特尔看见陆诚远出来,从沙发前站起身,优雅地略微颔首:“陆工程师,实在抱歉冒昧登门打扰。”
陆诚远也只点了下头,看了眼电视墙上的挂钟说:“这个时间家中还有客人,确实让我有些意外。”
外国人比中国人更加注重私人时间,这个时间点了对方还在自己的家里,陆诚远觉得有理由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满。
果然,格雷特尔原本优雅的表情出现了些许不好意思。
客厅里还在陪格雷特尔聊天的只有秋怀珍,乐建国早回房间里去了。秋怀珍也很聪明,听见陆诚远这么说,便站起身悄悄进卧室去了,客厅里只剩下陆诚远夫妇和格雷特尔。
重新在沙发上落座,格雷特尔歉意地笑道:“因为我的时间实在紧张,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实在是没想到您这样敬业,这么晚才下班,其实我很早就来拜访了,您夫人可以作证。”
格雷特尔求助地看向乐蓓。乐蓓客气地点了下头:“我刚才已经跟他说过了。”
格雷特尔马上感激地对乐蓓笑了笑。她今天身上穿着宝蓝色的套裙,外罩着件略宽松的暖白色风衣,她的身量不如德国女性那样高挑,裹在宽大的风衣里就显得有些娇小。她对乐蓓笑的时候,美丽深邃的蓝眼睛里盈盈掬了委屈和无辜,柔软地让人不忍责备。乐蓓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两个字:风情。
风情这个形容词果然更适合欧美女性,亚洲女性更适合的词是含蓄。
陆诚远端起乐蓓倒给自己的热茶喝了一口,语气温和客气却面无表情:“我的想法您已经明确,我的私生活也不希望被过多打扰。”
没想到一向温和的陆诚远这么直白,乐蓓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陆诚远向来脾气很好,即便跟陌生人说话也向来温和带笑,今天对这位特地来家中拜访的外国美女却从是未有过的冷漠,说话也完全不顾对方的感受。乐蓓敏感地觉察出这件事或许并不像她所看到的这么简单。
格雷特尔对陆诚远的态度好像一点也不介意,尽管时间已经很晚,说话语调仍不紧不慢,有条不紊:“陆先生,尽管在您的家里逗留这么久我感到非常抱歉,但来您家造访让我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想法,或许有些东西是连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
说到这里,格雷特尔的笑容温婉起来:“我跟您的母亲和夫人聊的很开心,你们中国有种美食,叫‘疙瘩汤’跟我们德国的Sptzle做法几乎一模一样。还有你们家崇尚自然健康的生活态度让我感到惊叹。您的母亲跟我的母亲,两位生活在如此遥远国度的老人家,竟然有这么多相同的生活方式和想法。我很喜欢您的家庭氛围,这让我突然很只想以我私人的名义邀请您及您的家人前往德国,以纯粹的友谊的方式,让我们两个家庭建立一种简单而纯粹的朋友关系。我想你们也会对我的家庭感兴趣。这个提议仅以我个人的名义,不参有任何其他的目的。”
格雷特尔语调温柔中透着前所未有的真诚,她的蓝眼睛有外国女性特有的深邃,当她用这样一双眼睛专注地注视你的时候,就好像在释放一种魔力,使得她所说的话的内容已经不再重要,因为,不论她说什么,你都会觉得不忍拒绝。
乐蓓有些动容,对格雷特尔的真诚也有些感动,她开始喜欢这个友善的外国女人。但乐蓓不确定陆诚远的反应,她紧张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