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冒险者公会的合页门,公会大厅里乌烟瘴气,热闹非凡,背着剑挎着刀的冒险者们,端着盘子来来回回招呼他们的女招待,柜台前负责处理委托的文书官,周边巡逻的士兵们,穿着粗布短衫的农民……他们围坐在桌边,高举着盛满了劣质小麦酒的橡木酒杯互相磕碰,完全不在乎里边的酒已经洒了出来。他们高声交谈,大声的笑着,开着低俗恶劣的玩笑,或者趁着招待女孩不注意在她们的裙子上留下自己的手印。
我把背包向肩上拉了拉,身旁走过来一个腋下夹着盘子的棕色长发女招待,她走到身边微笑道“您好,我能为您做点什么?”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黑色长裙垂到脚踝,连衣裙露出两只胳膊,头发披在双肩直至腰部,身上除了裙子底下,应该没有地方可以藏武器。我微微点头说“您好,我是流浪来的冒险者加兰,”
我从脖子里拎出小铁牌在她眼前晃了晃,“能不能给我准备一顿比较经济的晚餐和一张床?”
女招待看到我的铁牌先是愣了愣,随后重新微笑着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请跟我来。”
说罢转身走向柜台。我跟着她走在人群中,这些醉鬼们并没有特意注意到我,这让我感觉很舒服,同时,我的眼睛不停的扫视着周围的人,注意着他们的衣服或者盔甲上有没有可以显示他们身份的纹章,然而我一无所获,他们只是普通的民众,我根据柜台小姐的指示在冒险者的登记簿上歪歪扭扭的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努力的装作写的很吃力,然而柜台小姐并没有取笑我,而是伸出手指指了指我写在纸上的名字说“您这里写错了,我来为您代笔吧。”
说罢从我手里拿走笔,工整的写下我的名字。
我向她点头致谢,她甜甜的笑着表示不客气,然后我被女招待带着上楼,来到三楼一个只有一张床跟一盏油灯,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我走进房间,把背包放下,四下观察着这个房间。“如果您想用晚饭的话可以来楼下大厅。”
女招待说着微微鞠躬,退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我坐在床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后闭着眼沉思了一会,我起身来到大厅,现在目标很明确,我要找到一切跟锡切斯有关的人,然后想尽办法接近他们,直到我能够进入那座城堡。我看看大厅里的人们,随后走向那群农民,众所周知,农民的嘴是世界上口风最松的,一杯麦酒加一块烤肉你甚至能知道领主有几个私生子并且都住在哪叫什么名字。我坐到他们身边,声音略带歉意“抱歉,能否拼个桌?”
农民们大大咧咧的挥挥手,揉揉发红的酒糟鼻表示没关系,我叫来女招待,点了一盘烤肉,当热气腾腾的烤肉放在桌子中间时,他们的眼睛再也离不开那个盘子,我嘴角微微上扬,随后说道“不介意的话,请用。”
“你这个年轻人真有意思!”
他们说着伸出手来直接抓起烤肉塞进嘴里,全然不顾肉的油流满了自己的胡子。
“我是流浪来的,”
我环视他们说道“想在这个地方找些正经营生,各位大哥能不能给我出出主意?”
“好吧,”
其中一个在自己的粗布背心上蹭了蹭油腻腻的手指说“我想想啊……瘸腿雷那里缺个打下手的,娘的,矮人都是疯子,你去试试?”
这不是我想要的,“打铁什么的我不太擅长,”
我回答,我得提出更加具体的要求才行,“我更不擅长对付矮人族,我是冒险者,有没有听说哪个商队招收护卫之类的?”
“怎么,冒险者不干了?”
另一个伸手向女招待又要来了一杯麦酒说。
“嗯,”
我说着抬起右臂,指了指右侧的肋骨处说“之前这里受过很严重的伤,八成是没办法狩猎大型魔物了。但是对付人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小子,”
我旁边的络腮胡子开口道“魔物不是最难对付的,”
他拍了拍我的胸口说,“最危险的是这个,人心。”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后双手握住麦酒木杯说“家里欠了不少债,我还有个喜欢的女孩想要求婚,现在我需要钱,越多越好。”
几个农民对视了一眼,随后使了使眼色,又一同看向我,我旁边的络腮胡子说“如果你不怕死的话,”
说着贴在我耳边指了指靠近窗户的角落的空桌子悄悄的说,“明天晚上那里会有城堡的卫兵,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我面露疑惑问“卫兵很危险吗?”
“卫兵不危险,”
别的农民回答,“危险的是他们的主子,这地方的领主:玛尔?锡切斯!”
“锡切斯?可是我看你们生活并不像很艰难的样子……”
“都他妈是装出来的,”
正对着我的农民好像喝醉了,开始爆起了粗口,“锡切斯这个人总是让你感觉他在为你着想,收成好的时候他反而会降低税收,而收成不好的时候他却会找人问责。”
说着,他猛灌了一大口麦酒,擦了擦嘴角的泡沫接着说,“他会不时的颁布什么新法令,有的看起来很匪夷所思,五年前,东边的塔可村莫名其妙全村都被抓了起来,锡切斯说他们村子里有一伙杀人不眨眼的盗贼,但是村长坚持说没有,他就当着村长的面一个个处决了全村的人。妈的,疯子!”
这是锡切斯?我不禁眉头紧锁,这与我印象中的锡切斯差距实在过大,在我的印象里,他应该是脸上总是挂着商业性的笑容,金色的卷发披至双肩,墨绿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你,像是毒蛇一般的男人。他到底是打算干什么?最后一次见他应该还是在父亲的私人宴会上,几天前亲王的晚宴上他并未出席。
我起身向农民点头致意,随后说“那么我就不打扰各位继续用餐了,失陪。”
说罢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脱掉衣服,对着镜子轻轻的揭开上身包裹着的绷带,绷带上都是黑绿色的草药,发出难闻的味道,却令我想起艾丽莎头发的清香。
我伸手按了按伤处,还是有点疼,眼角随着动作一下下的抽动。之后我把绷带重新绑好,套上了羊毛衣,脱掉靴子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发霉的天花板,我喘了两口气,疲惫的闭上双眼。
早上醒来,我起身,因为这个房间没有窗户,所以我无法根据太阳来判断时间,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间,我回身摸索到油灯,重新点燃它。光充满了整个屋子,我坐在床上穿好靴子,把佩剑挎在身上,随后起身,整理一下衣领,开门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