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摇头,他跟四哥年少时还有几分兄弟情,跟七弟却不太熟悉,也没什么接触,他记得的都是七弟在望京里意气风的模样,怎么也想象不到他会战死沙场。
“前几日他还好好的,本王本来以为他回京了,不知怎么又去了边疆。”
顾昭扼腕闷声道,“他若是早回京就好了。”
容从锦轻坐在锦榻旁,手掌抚在顾昭背后安慰道:“您怎么知道这不是七皇子的心意?”
“什么?”
顾昭茫然道。
“七皇子看似是一时起意,但他早就决定要去漠北了。”
容从锦低声道。
顾昭迷迷糊糊觉得此言大有深意,虽听不太懂心中却始终怅然,半晌叹息道:“你说得对,七弟也想做皇帝,他们都想做皇帝。”
只有他,想去捉蛐蛐,跟王妃住一个小院子赏花喝茶他就心满意足了。
顾昭停顿一瞬,又奇怪的斜望着王妃,“从锦怎么不制止本王了?”
以前他每次说到皇帝,谈到立储时王妃都会呵斥他,神情严肃与平时的温柔模样极不一样,唯独这次,容从锦却像是没有听到。
容从锦微笑不语,他两个心头大患都已经除去,太子继位已成定局,太子又对顾昭多有宠爱,随口说两句太子也不会跟顾昭计较。
顾昭站在窗前,端了一杯茶洒在江中,当是祭一祭七弟了,如今他已经想不起七弟是怎么为难他,让他在父皇和王妃面前出丑的了,望着滔滔江水低声道,“七弟,来世莫要再入帝王家了。”
容从锦不觉微微一怔,顾昭真情实感,他本就是不想做王爷的,这个名头对他来讲拖累大过荣耀,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但是众皇子奔碌一生为的都是至高无上的宝座,若是七皇子泉下有知,顾昭竟然祝他不再入帝王家,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跳起来。
“从锦,本王知道七弟去世了其实…”
顾昭声音逐渐隐没在江水声里。
容从锦没听清微微侧,“嗯?”
容从锦神情温柔,顾昭心中安稳了几分,低声道:“其实本王很担心来报的人说是兄长出事了。”
七弟离世,兄长无碍正在返京途中,他竟还庆幸了一瞬才为七弟难过起来,顾昭心底惴惴不安,觉得自己很没良心。
容从锦听懂了顾昭的未尽之言,不觉微微一叹,顾昭实在是普天下唯一一个真心待人,言行合一的郎君,若是顾昭要因此责备自己卑劣,那他这种听到七皇子死讯喜不自胜,险些笑出来的又该算什么呢?
他们像是在相反的镜面世界里,顾昭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就人人都笑他痴傻,可是又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在那个颠倒的世界里呢?
“王爷要如此说,臣就无地自容了。”
容从锦道。
“他是我的兄弟,本王为他伤心是应该的。”
顾昭连忙安慰道,“但从锦又不认识他。”
容从锦指尖轻柔描摹着顾昭俊朗面容,心中柔软得似一泓潋滟春水。
水路逐渐狭窄,他们又换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向京中奔驰,长亭外大臣出城来迎,朱案香炉,宣读圣旨。
圣旨文绉绉的,顾昭听不太明白但听语气也知道是在夸奖他在雍州的功绩,顾昭听了一会就忍不住抠手,撇嘴道:“这又不是本王的功劳。”
都是王妃做的事情,却把功绩都安在了他的身上。
容从锦跪在他身后,不动声色的在他腰上拧了一下,顾昭吃痛不敢再乱说了,站起身却见来宣旨的是枢密院的吕居正大人,吕大人胡须抖动,眼圈也微微泛红。
顾昭吃了一惊,以为是自己让老臣失望了,连忙解释道:“本王不是有意的…”
吕居正却合上圣旨,双手转交顾昭,低声道:“太子已经回到望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