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在肩头的触感很像骤雨,叫姜晚回想起了一段陈年往事。
在有关前世的记忆中,最不堪回首的一段,是姜晚被驱逐下山后,曾途径一个因魔族过境而被屠戮殆尽的小镇。
如今这个世道,遭遇魔族过境的城镇早已学会向最近的修士门派发送求助信号,已经鲜少会遇到全镇灭门的惨案——除非仙门失职,忽视了城镇的求救。
于是站在小镇前的姜晚想了想,到底是哪个仙门犯下此等大错,然后她记起来离这里最近的仙门……原来是凛苍派啊。
姜晚站在血雨之前,只觉得异常好笑,便真的笑出声来。
她清晰看见镇门处是一个祠堂。
或许是想对姗姗来迟的修士进行嘲讽,魔族在杀光镇上所有人后,将残肢断骸都悬挂在祠堂之上,血雨淅淅沥沥而下,染红通往祈福祠堂的青石板路。
那时的姜晚就站在那条路的最前端,忽略系统焦急叫她“快闭眼”
的劝告,将满目疮痍都看在眼里,满心都是对这个世界的憎恨。
这些人做错了什么,要遭遇这样的事情?
她又做错了什么,要亲眼见证这样的惨状?
恐惧、愤怒、无能为力的情绪像要将她整个人都撕裂开来,近在眼前的血雨像是直接从她的眼眶内淌出。在极度痛苦中,姜晚不可抑制地想起漠然不肯看她的楚栖寒。
那般傲慢不肯视人的楚仙人,连她的
乞求都不肯听不肯看,如今在他眼皮底下发生这等惨案,他会愿听愿看么?还是说为了掩盖凛苍派的失职,他也装聋作哑?
“既然他的双目不曾用来看清世间真相,那还不如让他什么都看不见好了。”
姜晚站在血雨之前,厌憎地想。
而隔着一层淅淅沥沥的血雨,祠堂中面容模糊的祭神仿佛曾对她微笑。
·
而现如今姜晚站在悬崖边上,肩头上不住传来血滴的触感,每落下一滴,便叫她肩上沉重一分。
她在记起前世那段血腥往事后,惊惧得浑身战栗起来。
……难不成,便是她当时的无心埋怨被祭神应验,才叫楚栖寒在今生失去了一只眼睛?
她无措地想要从楚栖寒怀中退出来,却又被对方收紧手臂揽了回去。
“师尊,你让我看看你的伤!”
姜晚声线都因恐慌而变得尖锐,方才的念头一旦升起就无法忽视,强烈的负罪感近乎要将她凌迟。
“对不起……对不起,师尊!”
她眼睫盈着湿润的泪珠,“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没关系的,晚晚,这本就是我早就做好的打算。本就是与你无关的选择,又怎么能算是你的错?”
姜晚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想起在濯花秘境中,楚栖寒竟然能那般轻描淡写地将她身上血契化去,原来是打定主意要用更稳妥的方式来保护她。
姜晚不愿被血契监视行踪,楚栖寒便乖乖化去了;但为了保证姜晚
依旧可以得到万无一失的保护,于是楚栖寒干脆将自己的心灯放在了姜晚身上。
或者说……当初在浣纱台,楚栖寒一言不合便祭出心灯来挽留姜晚,已经能说明很多事情——楚栖寒确实是很早就打算好要把自己的心灯献给她的。
他也是早就做好了失去左眼,甚至是失去性命的准备。
姜晚下意识抚上自己的手腕,在心灯碎片燃烧之后,她手腕如今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了。
本来系统在心灯内部见到楚栖寒,还对他不出手帮忙颇有微词,现下见状都再说不出什么挑剔的话来。
“晚晚,木已成舟,心灯碎片一旦用掉,就是再也回不来的。”
它艰难道,“楚栖寒既然早早就将这碎片放置在你身上,就是打定主意要献祭自己的……你不必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