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时无言,只听得见外边的烈烈火焰炸响声音,热气和烟雾逐渐从门口蔓延进来,姜晚被
呛了两口,抑制不住地开始咳嗽。
贺兰玦见状才无奈道:“师姐是务必得要一个答案?”
姜晚抽抽鼻子,不知是浓烟的原因还是从心底生出来的不祥预感,她只觉得胸腔内和鼻子都在发酸。
她隐约有种预感——这或许就是她与贺兰玦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果真,下一瞬贺兰玦就同样安静地注视着她,一双翠绿眼眸被门外的火光映得莹莹发亮。
“师姐,我便不和你同路了。”
一旦说开,接下来的话就更顺理成章。贺兰玦察觉到姜晚眼角有泪,还很是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她低声道:“师姐,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我梦见……当初在凛苍派我杀了人,还把罪成功栽赃给了你。
我记得我杀掉的那个人还是个小孩,我竟然为了魔族的计划……杀了一个孩子。我在想啊,既然天道自有因果,那我所梦见的,会不会就是我的前世?我在前世是不是真犯下过这样不可饶恕的罪孽?”
贺兰玦说到最后,原本安抚搭在姜晚臂上的手都神经质抓紧,眼中渴切神色清晰可见,她急于从姜晚这处得到一个答案,但不像是要寻求救赎,反而是在期待着姜晚点头判她一个死刑。
她的眼底尚倒映着楼外越烧越烈的火焰,俨然是在透过姜晚望进一个地狱中。
姜晚抿抿唇,不忍心回答她的逼问。
就像是她与楚栖寒所说的,前世的事情过去便是过去了,
当初贺兰玦杀死的小孩现如今甚至尚未成为沈暮峤的弟子,必定是还安然无恙地活着。
既然如此,又怎么能算如今的贺兰玦犯下过杀孽呢?
但光是看着姜晚犹疑的神色,贺兰玦已经明白过来。
她笑了起来:“看来,那个梦果然是前世发生过的事情。”
姜晚听出她话中的死意,忙道:“前世今生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你若是介怀,为何不跟我去瞧一瞧那个孩子?他现如今尚未入凛苍门下,应还在家乡过得快活自在,今生的你并未犯下重罪,你……别担心。”
贺兰玦无力地摇摇头,苦涩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姜晚咬咬牙,眼见楼外的大火已经蔓延进来,干脆拉起贺兰玦便往外跑去:“不管如何,我们出去再说!我带你去找师尊,他定然也会允许你回凛苍——”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贺兰玦跑过楼顶的长廊。直到走出门外,姜晚才发现外边的大火有多么严重。
四处都没了魔族,连救火呼喊的声音都不曾听见,浓烟遮蔽天日,灼灼火焰刺得眼睛生疼。
她呛了好几口黑烟,这才暗道自己蠢了,学着楚栖寒的术法为自己和贺兰玦展开屏障,继续往前奔逃。
直到两人路过障泉楼的大殿门口,姜晚以余光扫过,竟看到渊献的尸首正坐在高座之上,头颅无力低垂,分明是被人特意摆放在那处。
姜晚瞧着那具孤零零的尸首,心底莫名
生出诡谲的怪异感来,而在这时,她终于听见乖乖被她牵着的贺兰玦开口。
“我杀过人。”
姜晚一怔,以为轻飘过耳边的话是她的错觉。她在越来越近的高楼倾颓声中缓缓回头,却看到贺兰玦满脸都是眼泪。
“师姐,对不起,我杀过人。”
贺兰玦又重复了一遍,惨然道,“我此生绝无可能背叛师尊,所以……就算当初在凛苍我未犯下重罪,可在扶风城中,我依旧杀了人,很多人。”
姜晚只觉得无力。
她很想质问渊献到底有什么好,才能叫贺兰玦如此为他赴汤蹈火,连是非黑白都不愿去分——但在所有事情都成定局的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贺兰玦抹了把眼泪,快速说道:“师姐,不用为我难过,这是我应得的,我本来的结局就该如此,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