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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1 2 伊登街二十九号(第1页)

我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看他快步走入空中,骑上金翼龙离去。金翼龙和银翼龙一样,长着遮天蔽日的骨翼,和一条比自身还要长的细长尾巴,但因为是最上乘的空战坐骑,又比银翼龙大很多,非常稀有。所以,它们虽只一字之差,价格可不是差了一点点。不是皇室或者有头衔的人,还不能购买。直到看见金翼龙过于帅气的背影,我才敢相信这是事实我居然接到了主神弗雷的单子

又看了看那个委托书,我却有些不理解,弗雷一个大祭司,要魔导师的手套做什么况且原材料都如此奢侈。例如有一项是尼福尔海姆蓝宝石是只有尼福尔海姆才有的矿石,一年进口到王都的数量不会过两千公斤。一买最少得是一颗,一颗通常不会低于五百克。因为宝石产自冰元素的世界,对冰系魔法有极强的辅助作用,所以水魔导师喜欢把整颗宝石镶嵌在法杖顶端。可是,这份委托书上明确写着取尼福尔海姆蓝宝石、穆斯贝海姆红宝石各二十克,海姆冥界钻石三十克,镶嵌在手套大拇指根部。也就是说,要我花五十万以上的钱去买三颗五百克的矿石,取那么一丁点儿来给手套做镶嵌。这还只是工匠的原材料的一小部分成本,炼金材料并未算进去。我对炼金术一窍不通,但起码认得“金侬伽妖精魂体”

这几个字。也难怪弗雷说报酬是两千万,成本估计都得过一千万。

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钱可以赚。而且,完成主神的委托,我在神金匠排行榜上一定飙升。现在我要做的,是用最快的度,把整条伊登街都搜刮干净,搜集好所有的素材,用高薪威逼利诱员工们留下来加班,赶在凌晨前把那个“邪神手套”

做好,再留四到五个小时请炼金术师来加工。炼金术师就请我闺蜜了。按照这个计划,我把整个工房的人都派去收集委托书上的材料,自己留下画图,精细勾勒出手套构造。四个小时后,是下午三点。七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一一清点到最后,现这一回运气居然特别好,我要他们去买的材料是三十三种,包括炼金加工需要的材料,他们买回来了三十二种。我站起来擦擦汗“好了,现在还差什么我去买。”

“莫金鱼油。”

一听到这个名词,我怔了证,说“伊登街没有莫金鱼油”

“没有,都说卖完了。”

“这一份草稿你们先看看,把材料先整理提炼出来。我去一趟斯堪村,很快回来。”

我拿起挎包和委托书,夹着图纸飞奔而出。

斯堪村就在华纳海姆的东边,很多原材料在那里买都会便宜很多,不过因为地方太偏僻,王都人民又比较懒惰,都比较愿意在繁华的伊登街购物。斯堪村外是斯堪森林,这一块儿晚上比较可怕。赶到森林外侧时已是黄昏时分,太阳悬停在北方的地平线上。我加快了脚步。我相信,所有在王都外居住过的人,都会深刻理解我此时的恐惧。因为,华纳海姆住着最强大的华纳神族,至今无人敢闯入,但除此之外部落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能会被我们的死敌阿西尔神族袭击他们可以无视金侬加裂缝上空的巨大阻力,冲到我们的领土。

我出生在华纳部落的一个普通村庄。家中曾经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记得小时,姐姐天天去山林中打猎采集素材,以极低的价位转手给其他城市赶来的商人,商人们大部分会去王都,将这些东西加工分类后,再高价卖给挥霍无度的炼金术师和神金匠们。这样,被炼制或者锻造出来的药物、兵器、金属等,都会被最有钱的人们以比成本贵上千万倍的价格买下,成为他们战场的利器,或者效忠皇室提拔自己的跳板。这一帮最有钱的人,九成都是魔导师。我对这样的生活方式完全没有异议,毕竟有能力有背景的人,是有权利比别人过得富裕且轻松。前提是,这些人确实尽到保家卫国的责任,或者我们生活在太平盛世。可事实并非如此,生活在离王都很远的地方,看着那座悬空的金色之都,我总是会想,那个世界看上去如此飘渺梦幻,那边的人,或许真的无法理解我们的痛苦。闺蜜多次抱怨我的性格太苦闷,话太少,就像阿西尔神族。说苦闷话少我都能接受,这是事实,可我痛恨被说成像那些世界上最卑劣狠毒的人。但是,不管她怎么说,我依然表现出她讨厌的反应,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到了斯堪村,用最快的度买下了莫金鱼油,将那深棕色的小罐子扔到挎包里,已经热得浑身冒汗。我用帽子把头套住,往华纳海姆赶去。可是天黑得很快,夜晚沉睡在斯堪森林上空,像极了家乡夜晚的后森林。小时无数个夜晚,我都梦到黑夜中有一双双亮的深绿瞳孔在盯着我,等待着我们走出村庄的保护光晕奥汀的祝福。一想到这就浑身冷。再看看漆黑的森林,漆黑树影在夜风中摇曳,落叶翻卷着,摩擦着我的小腿。晃晃脑袋,极力控制着自己恐惧的心理,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可是走了一段,我隐隐听到了身后传来簌簌的声响。我顿了顿,浑身紧绷,又僵硬地,快步地往前走。是错觉。必定是错觉。然而,身后传来急呼啸的风声。心知凶多吉少,我还是准备跑到空中。但脚还没有抬起来,一到惊雷迎面劈下,我吓得后退一步,后脚跟随即踩在了冰冷的东西上。很快,极寒从脚跟一直往上游走,游过的地方,就彻底失去知觉和行动能力。最后,我手中的东西全部掉落在地,整个人都化作冰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道银白色的光芒倏然闪过。我最不想看到的场景又一次重现两个阿西尔神族站在我的面前。住在王都的人不会意识到,那样疾驰的闪电银光象征了什么,但是看到这两个人的外貌以后,如果还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状况,那一定就是傻子。

眼前这一幕,和二十多年前的一幕重合了。同样是漆黑的森林,同样是这样的夜晚。那个人没有留意到躲在树后的我和姐姐。虽然她也是女人,但五官轮廓分明,留着深红色的长从小到大,除了自己,我从来没见过那样深的色,也没见过那样直的头,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的眼睛和嘴唇竟都是深蓝色,手臂骨和腿骨都格外修长,美得惊人。嘴角却没有笑意,一点也没有。她一手拿着记载着奇怪文字的书,另一手握着及地的魔杖。那时她正蹲在地上,抚摸一把凤凰的骸骨。长而薄的尾骨拖在地上,已经死去了千万年般。之后,她念下一句咒文,那只凤凰骸骨周身竟散出深绿的光芒,且抬起头颅,用没有眼珠的眼孔空洞地对着我们。死尸复苏,它展翅飞起来,周身散出的森森的阴气,为死亡留下了掌声,将空气都吞噬。当时,我不曾见过这么震慑又恐惧的场景,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大大地张开嘴巴。也是同一时间,阿西尔神族的女人飞回头看着我们,深蓝眼睛闪过一道绿光,就像那只凤凰骸骨周身的光芒。姐姐一把捉住我的手腕,转身就跑。接下来,一团蓝光擦着耳侧极前冲,撞断了对面的一片大树,姐姐的身体径直冲前三米有余。我看到她的背脊被巨大的冰剑刺穿,在鲜血流出后不久,冰剑又缓缓消失

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两个阿西尔族,一个是大巫师,一个是伏魔官。那个大巫师举起魔杖,口中念念有词,闪电球在他的手中慢慢凝聚。而那个伏魔官戴着黑白手套,戴黑手套的手捧着一个紫色金属盒,盒中装了几十个彩色试管,又用戴白手套的手取出一个试管,大拇指拨开木塞,将里面流动的液体飞倒入闪电球。

液体没有穿过闪电球,而整个球又变得更大,光芒更强烈。这一场景在以前学习和看书的时候,都看到太多次。有伏魔官辅助的大巫师,可以让我瞬间烟消云散,不留尸体。经过炼金术师的提炼,可以制作出华纳神族的魂体。就像我们在金侬加裂缝上空提取生物的魂体一样。因此,他们现在的目的不是杀人获取功勋,而是采集素材。

眼见大巫师将施展魔法的手举过头顶,我战栗地闭上眼睛。接下来,即便隔着紧闭的眼皮,我都能感觉到灼目的火光。火红铺天盖地蔓延开来,那是烈焰在黑森林中张开狂妄的笑,轰炸声、树木噼啪燃烧声接连响起,我身上的冰块在刹那间融化。再接下来,火光散去。一切又化为黑暗。

整个过程不过两秒。而我依然有知觉。

睁开眼睛,我诧异地看着前方那两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全身上下都被烧伤,似乎已经停止呼吸。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坑,还跳跃着一些零碎的火星。我看看四周,并没有第三个人,再抬头,却看见一条金翼龙正朝着斯堪村的方向飞去。离奇的是,那条龙有四支翼。骑在上面的人穿着白衣,让人误以为是天使拖拽着溃散的云羽飞过。他衣角和短碎迎风乱舞,因为是在夜晚,头颜色并不容易看清,但被千里月光照耀着,泛着空灵清莹的光。

我有些错愕,尚未从惊吓中走出来。如果不是视野范围内只有这一个人,我绝对不会相信这两个阿西尔族人是他杀的。因为,他已经飞得很远,甚至没有下来确认一下尸体。

我拾起挎包和满地的图纸,因为双手过度颤抖,东西掉落了几次。虽然金侬加裂缝将我们和阿西尔部落隔离开,但是从小到大,长辈一直教育我们,遇到了阿西尔神族,一定要使尽吃奶的力逃离,不然只有死。我对他们所有的了解,不是停留在课本上,就是停留在孩子们吓唬彼此的恐怖故事中。当孩子不听话,只要父母提到那与我们的故乡截然不同的世界,提到肤色白皙、冷漠如冰的阿西尔族人,我们就会不由自主抖,哪怕闭上眼睛,也能看见高耸的建筑中,闪烁着万千恶狼瞳孔般的灯光。原本,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太遥远,太抽象。而且我总想,他们在世界的另一端,而我们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怎么可能和他们对上

直到姐姐死去。在我、哥哥、妹妹以及母亲都伤心欲绝时,曾经参军的父亲眼中透露出惊恐之色。只有他知道村落里出现有作战能力的阿西尔神族是多么可怕,即便只有一个。一个星期后,大批阿西尔神族出现,杀光了村落周围的所有族人,将整个村庄包围起来。他们不敢入侵村庄,因为华纳部落每一个村庄或者城市,高空都有杀伤所有入侵者的保护光团,“奥汀的祝福”

这是奥汀离去之前,留给族人们最后的庇佑。

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那些人要这样做,我们甚至连话都没跟他们说过。父亲说,因为我们是华纳神族。我说,可是这样的斗争,原本应该只生在领之间,我们不过是无辜的百姓。父亲苦笑说,每一个华纳神族都有可能成为骁勇杀敌的勇士。所以,见一个杀一个,阿西尔族才能保证永远的繁荣。现实就是这样,历史和传说也不容许你改变,现在我们应该担心的,是如何避免死于他们的手下。

我们在村庄内坐立不安地等候了半个月。半个月后,村外不再有阿西尔部落的部队,村人们都开始收拾行李,准备搬迁。父亲是退伍军人,民众将由他带领大家一起离开。当时哥哥已经成年,和父亲一起走在最前面。母亲则抱着妹妹,牵着我跟后面的人群前进。再后来的一切就跟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一模一样。那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一团火光以虎狼之势从天而将,我看到了父亲和哥哥当场死亡,妈妈用力将我推向村子中央,自己却在跑过来时和妹妹一同被火光吞灭。

从那以后,我的黑紫瞳就被活下来的村民们讨厌。他们都说,我和阿西尔部落的变异神族长得一模一样,说我是阿西尔族的奸细。就是因为这样,家人才会被害死。从那以后,黑云伸出巨掌遮蔽了天空,冷风刮过杂草丛生的荒原,所有彩色的灯盏在我的童年中熄灭。伴我成长充满梦想和欢笑的小小村庄,在硝烟和摧毁性的大魔法中,变成了永恒的黑白。这是我一生都无法摆脱的疼痛烙印我的家人,用生命换来我的生命。于是我誓,此生此世,就算不能变成魔导师,也要有一日站在战场中,看着阿西尔神族一个个灭亡。

我离开了故乡,努力寻找一条能够让我顽强生存下去的道路。随后,我意识到侏儒的世界瓦特海姆或许适合自己。虽然本地的侏儒排斥神族,但是那一年我只有二十一岁,身高还不足一米四,还有一头深黑色的头,除了脸孔肤色和他们不一样,其他的特征都极为相近。遗憾的是,二十一岁在侏儒中已经是成人,但是神族成长度慢,二十一岁的孩童对很多事一窍不通。所以,到了瓦特海姆,我吃过很多亏,受过很多打击,流过很多次委屈的眼泪。

记得有一次快交学费时,我的积蓄完全不够用,所以请了半个月的假,去矿山打工,勾选的都是不包伙食、时间最长的活儿。神族的体力和耐力不及侏儒,那一天我饿得头晕眼花,失去知觉,仅仅是凭着意识,去敲一块块坚硬的巨石。半夜两点过,老板才挖到的一颗有拳头大的宝蓝金刚石不见了。听他在后面叫唤询问,因为体力透支,我没有回答他的话。然后,后脑勺被巨大的矿石砸中,我摇了摇,当场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我已经被扔到矿山外,不要说工钱,本来身上带的钱都被搜刮光。我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去找老板评理,他说我把工钱丢在你身上,自己没保管好,怎么反倒责备我。再说,你一小姑娘本来就没什么能耐,别来我这了。

侏儒就是这样,野蛮、粗鲁,但都是很厉害的巧匠,拥有强大的智慧。他们打造出很多宝物,贩卖给竞争中的阿西神族和华纳神族。他们喜欢黑暗的环境,就算离开瓦特海姆,多半也都会去阿西尔部落。在华纳部落,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受过这样的待遇,于是只能忍着委屈,咬牙离开矿山。可是,刚一下山,我就现自己连医药费都付不起,终于忍不住跪在草场河岸边大哭起来。

这些年,曾经在无数个夜晚,做着奇奇怪怪的梦。我时常会梦到阿西尔族的入侵,他们在黑暗中冰冷的眼神,分明的轮廓,还有淡漠的,不带一丝感情念出的咒文,接下来,万箭穿心的刺痛,会让我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还有一部分时间里,姐姐会出现在梦中。她用坚毅刚强的口吻对我说,娜娜,振作起来,别忘了,无论经历怎样的困难,姐姐都会在身边守护着你;还有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时间里,我会梦到一个人的笑容。

那是很奇怪的梦境。我不曾看清楚他的相貌,不知道他的年龄,甚至不知道他的瞳色,却知道他在凝视着我,用一种让人几乎落泪的温柔眼神。那是横在归途中的寂寞,是被封锁在时空记忆里的怀念。即便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只是出自一种本能,我都知道,那是深爱的目光。很可惜的是,这个人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只是一个梦,他都如此吝啬言语。如果他真的存在,一定是一个深沉如海的人。尽管我们不曾有言语交流,但只要看到那样的目光、那样的微笑,我就会觉得再不畏惧任何事。这样一个没有和终点的重复之梦,一直支撑我的精神世界,直到现在。这说来都有些可笑。

当然,再美丽的梦境,在遇到闺蜜真实的咆哮以后,都会变得微不足道。和她从第一次见面几乎打架,到现在成为住在一起的好姐妹,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而很多时候,我都特想把她歇斯底里的模样记录在魔法球中,扔给那些一看见她就烂醉如泥的男人们,看他们还能不能陶醉地说出“她就是华纳海姆的香榭丽舍大道”

。就像现在。我回家沐浴更衣,在她乱七八糟的柜子里翻出专用鱼油提炼试管,准备赶回店铺,但刚迈出门,就被无形的力量锁住。回头一看,果然是闺蜜掐着我的脖子,一脸阴沉地说“我今天很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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