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除了拉着宗亲重臣们搞团建,皇家除夕宴上的另一出重头戏,就是由各国使臣进宫朝贺,向上邦皇帝献上本国最珍奇宝贵的物产,来营造万国来朝的盛世气象了。
因此,作为分管藩属国业务的鸿胪寺少卿,在这一年间大部分官员最轻松的日子里,萧扶光反而更忙了。
今天他不放心地再次拉着阿里不哥检查了一遍他的礼仪举止,又苦口婆心好说歹说地劝交趾国的小王子放弃了将一对艳丽的热带鱼标本献给兴平帝的打算。
真不能怪他多事,大冬天隔老远的他都能闻到那玩意儿散出来的恶臭,外观就是再好看稀奇,那也不适合大过年的拿到皇帝面前啊。
交趾国王子抱着死鱼盒子遗憾地离开了,阿里不哥却还杵在原地,老神在在的,完全没有叨扰了主人家的自觉。
萧扶光转身就看到这人居然又坐下了,被迫加了好几天班的怨气瞬间爆,没好气道:“明日就是除夕了,大王怎么还不回去好好准备。”
可惜柔然王的脸皮比棺材板还要厚,阿里不哥对他的眼刀置若罔闻,坐下后还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哉哉地品上一口:“世子换茶叶了?吃着倒是比之前的合口。”
萧扶光都要没脾气了,在他对面落座后也端起了茶盏:“是湖广新贡的团茶,大王要是喜欢,走的时候让书吏给您拿上几饼。”
“就说世子这里总有好东西。”
阿里不哥就像听不懂他话里话外的逐客令般,笑眯眯地放下茶盏,“提到湖广,小王听说,上邦江南一带,近日似乎有些不太平?”
萧扶光脸色冷淡下来:“大王消息倒是灵通。”
见他动了真怒,阿里不哥赶紧解释:“并非小王有意探听上邦国事,实在是事出有因。”
“您也知道,小王因着是初来乍到,一直都交代族人深居简出低调行事,生怕行差踏错得罪京中贵人,又哪里敢到处探听消息。”
他说的都是实情,萧扶光神色渐渐缓和下来,示意他继续,于是阿里不哥又道:“昨日,豫章郡王府上突然给小王下帖子,说是邀小王过府一叙。小王想着与郡王殿下也算是有过前情,便赴了约,谁知席上王爷许是多喝了几杯,就把江南的事儿一气都给说了。”
“小王见情况不对,立马告辞离开了,只是当时另有几国使节还在席上,不知他们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豫章郡王?
三皇子?
萧扶光脑子里拐了个弯,才将这个陌生的封号和人对应了起来。
三皇子闻承旬在京中从来就是个透明人,就算是封了郡王,他也从来没有办过一回正经的差事,甚至就连他的郡王头衔,来头也都不是十分光彩。
就这么一个人,要权没权要名没名的,为什么突然跑出来掺和一脚?
一直到送走了阿里不哥,又细细将所见所闻写成书信递往东宫后,萧扶光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
不过他不清楚不要紧,事件的正主却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关节。
将手中的鹅黄笺纸反过来轻轻覆到桌上,闻承看向脸皮一天比一天皱巴的常喜,难为他还能笑得出来:“孤这三弟,平时看着不太机灵,胆识倒是一等一的,连玉石俱焚的招数都想出来了。”
三皇子突然这种对他自己毫无益处的癫,当然不是因为他吃拧巴了。
这段时间,林家和他的胞弟五皇子越走越近蜜里调油,对他和冷宫里的贤妃不闻不问,这明摆着将他们当成弃子的态度,彻底惹恼了闻承旬。
他再傻再平庸,终究也是一位皇子,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当然懂得外家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秘期盼和筹划。只是外家所求风险甚大,所以闻承旬以前故作懵懂无知,只安心等着林相布局谋算,若真能成就大业当然最好,若是不能,他也能一推四五六,半点责任不沾手。
谁知一场突如其来的出使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自打从虢阳回来,闻承旬就明显感觉到外家已经放弃了自己,转而支持起了五弟。
对他而言,这是绝对无法容忍的背叛。而他做出的反击,就是尽量给他的好外公和好弟弟招惹到尽可能多的注意力和猜疑。
所以就有了豫章郡王广邀各国使节,齐聚王府饮宴畅谈国事的荒唐一幕。
“真是一出好戏。”
被迫围观了一场狗咬狗的太子殿下淡淡的评价道,“只是孤没工夫理会他们。”
常喜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心疼道:“您忙活了这些天,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了,剩下的布置就交给老奴来吧。”
闻承笑笑:“不急,待孤再看看京城布防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