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些聲音又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砰—砰砰——
他耳機里的歌曲還在播放。
可他卻又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他像一株佇立在風中的白楊,風吹得久了,半邊身體都有些僵硬。
可他又輕輕地扭過臉,抬起頭,望著旁邊的祈妄。
祈妄的耳朵里塞著那一半耳機,神色平靜,像是剛才的話只是再尋常不過一次的聊天。
他一點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麼問題。
可是卻在喻年心裡留下驚濤駭浪。
對我好一點?
喻年想,你為什麼要對我好一點?
我對你好,是因為我喜歡你。
可你又是因為什麼?
只因為我們是同事,鄰居,我們一起並肩回家,一起看過爆米花電影,分享過一杯冰淇淋,在下著大雨的時候一起被澆得透濕,躲在同一個屋檐下聽怪誕的民俗故事?
這好像站不太住腳。
喻年這樣想著,公交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停在了他們面前。
人群呼啦啦地擠上去。
祈妄也牽著他的手走了上去,公交里人很多,他們走到了最後排,只剩下最後一個位置。
祈妄讓喻年坐下了,他還是站著。
喻年這一回沒有推拒。
他抱著購物袋,像只被淋濕了皮毛的貓一樣乖順。
他的臉枕在購物袋上,裡面裝的是祈妄給他買的另一件黑色外套。
他一言不發地看著祈妄,那眼神像初春的雨,蛛絲一樣粘稠,又輕薄得像一層迷惘的霧。
祈妄被看得都有些莫名,他問喻年,「你在想什麼?」
喻年垂下眼,悶悶道,「沒什麼。」
接下來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喻年一直都很安靜。
像一個被按了暫停鍵的老舊收音機,只能發出幾個單薄的音節。
而在公交車搖搖晃晃的行進里,他的腦袋裡一直都迴旋著一個問題。
祈妄,會不會,也有一點喜歡他?
祈妄對他是很好的。
這一點不用細想也能看出來,但這樣的「好」,到底是出於對朋友的義氣,對一個年紀小同事的照顧,還是對戀人的喜歡?
他不知道。
可這個想法一旦破土,就再也無法遏制,像一粒埋在春天的種子,只需要一點雨露就瘋狂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