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家長能容忍你身邊是我這樣一個人。
連我自己都不行。」
所以他離開了喻年。
喻年說得一點也沒有錯,當初離開的時候,他已經擅自決定了放棄他們兩個人的未來。
他們不應該有未來,他這樣劣跡斑斑的人,沒有資格成為喻年的人生伴侶。
這就是他當年的想法。
祈妄看見喻年的眼圈紅了,眼淚蓄滿了喻年的眼眶,眼睫輕輕一動,淚珠就滾了下來,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明明講述的人是他,可是他自始至終都很平靜。
反而是喻年,眉眼裡都是痛苦,嘴唇慘白,顫抖著說不出話。
他的過去好像變成了箭矢,盡數扎在了喻年的心上。
他抬手擦了擦喻年的眼淚,真是燙,把他的手背都要灼燒了。
他輕聲說,「如果讓現在的我再回到過去,我一定不會離開你,可是二十歲的我……我沒有這樣的自信。我是被李偉成和羅穎佳養大的,即使我不是他們的親生血脈,我也遺傳到了他們的冷漠自私,暴力偏執,很多時候我都會做夢,夢見我在夢裡變成了李偉成,變成了一個酗酒,野蠻,暴力的人。
我一直不覺得我配得上你,直到現在,我也覺得你等我的那八年,太不值了,你明明有這麼多選擇。」
祈妄的手指停在了喻年的眼角。
喻年無聲地淌著眼淚。
明明已經長大了這麼多,變成了優雅從容的大人,風姿出眾,舉手投足都是魅力,可是喻年流著眼淚看他,總像是回到了八年前在江陽縣民宿的那個夜晚。
這麼多年過去,喻年始終沒有變。
不管他有過怎樣的不堪,不管他把自己形容得如何混帳。
喻年永遠想要靠近他。
祈妄說,「年年,是你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無條件愛我。不管我是什麼樣子,不管我好還是壞,落魄還是風光,不都會愛著我。
我至今不知道我算不算一個好人,但只要你注視著我,我就覺得我降臨在這個世界是有意義的。」
他十二歲望著河水,曾經想過自殺。
他二十歲發現自己親生父母因為自己失蹤去世了,也覺得人生仿佛一段望不見盡頭的苦路。
可現在他與喻年相對而坐。
窗外冰冷濕潤,霧氣蒙蒙,這個五達山鎮也還如他記憶里一樣灰白而且死氣沉沉。
他卻想,如果,如果一定要從他的生命里找出意義。
那他前半生所有苦難,顛沛流離,透支了這樣多的運氣,也許都只是為了向上天交換一個喻年。
他湊過去,輕輕吻了喻年沾著眼淚的嘴唇。
咸澀的,甚至有點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