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待产室里,史莲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躺着,这已经是她躺在这里的第三夜晚了,宫口还是只开到两指,阵痛还是时有时无,时强时弱,一切好像还是不急不缓的,让人着急。
“护士,麻烦再帮我检查一下吧。”
“还是两指。”
护士麻利的瞅了一眼。
没错,就是瞅了一眼。整个偌大的待产室里齐刷刷的躺着一圈的待产妇,下身都赤裸裸的。别提什么羞耻感,这里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也谈不上什么尴尬。你懒得看别人,别人也懒得看你,你有的大家都有,大家有的你也有。再说,宫缩使得阵痛一阵阵的,你也懒得有那闲心去管别人。医生、护士自然是不好奇的,他们没那闲工夫。要说这个待产室也算宽敞,怕是有百十平大。待产妇东南西北四排围了一圈,两床间隔一米左右,中间放个小柜子方便收纳,中间的空地儿用来放置产妇术后留观。医生和护士就在巨大的“回”
字型走道里来回穿插,或巡视、或观察、或诊疗。整个房间里嘤嘤噪噪的,好像格外的热闹。
“怎么还是两指?可是我感觉好疼啊!”
“有的人产程快,有的人产程慢,这孩子性子慢,不急不躁的。”
护士稍稍定下身来,稳住脚,看了一眼胎心监护。
“孩子都有自己的时神,时辰不到不会发动的。孩子状态挺好的,你别着急,再等等他。”
另一个护士也凑到跟前来看了一眼,随即说到。然后两个护士分散开来各自忙其他事情去了。
既然急不得那就等着吧。疼的时候史莲就咬着牙忍忍,不疼的时候就欠欠身,听着周边的动静。
“啊……护士,好疼啊!我是不是要生了?”
几步远处一名待产妇双肘抵着床努力的撑起上半身,岔开双腿,叫住了朝她那边走过去的护士。
“宫口差不多开了三指了,你自己掐一下宫缩的频率,等差不多五分钟一次的时候再叫我。”
护士麻利的检查完又麻利的说到。
“呜……呜……呜……”
左边三四米位置一个待产妇侧躺在床上,身子微微蜷曲着,不住的在哭泣。没有人理她,对啊,有谁会理她呢,这里的人都在为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努力的坚持着,忍受着。
“都哭一天了,咋还哭呢,有这力气等生孩子的时候使劲多好。再说了生孩子有啥好哭的,你看这么多人等着生孩子,就你自己呜呜哭个不停。”
一位年纪稍长些的护士厉声揶揄道。
“你别说她了,她都疼了一天了,还没发动呢!”
旁边一位正在隔壁床检测的护士替她解围。
“一天咋了,旁边那个,人家待产三天了也没和她是的哭哭唧唧的。”
年长的护士抬手指了指躺在一旁的史莲。
看着好多双眼睛朝自己看了过来,史莲尴尬的咧了咧嘴,满脸苦笑,又似笑非笑的。
史莲想起了自己的同事,孕晚期的时候产检,羊水浑浊,孩子有窒息的危险,被医院安排紧急剖腹产,她安排老公回去去取待产包,自己跑去洗手间大哭了一场,然后抹干眼泪,自己一个人坚定的朝手术室走去。后来据她回忆,她所谓的“大哭一场”
其实时间很短,她不敢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她自己也从来没那么坚定过,坚信她自己可以面对一切困难,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保护宝宝周全,那一刻她就是自己的天,是孩子的天,那一刻,她从来没有那么勇敢过。史莲想把这个故事分享给那个不停哭泣的产妇,想安慰她,可到底也只是想想而已,终究这儿不是聊天的时候,更不是攀谈的场合。索性睡会吧,史莲看了下时间,十一点,总得给午夜点面子,想着或许这一天又是白熬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史莲猛地被一股巨烈的疼痛感惊醒了,就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史莲自觉应该是开始发动了,忙喊来护士检查,果然宫口已经开始慢慢开了。宫口开全就得去手术室生产了。史莲瞟了一眼时间,十二点!
此时,待产室门外长长的走廊里也有一个臃肿的身影在踽踽独行,家人被挡在门外,她自己一个人扶着墙慢慢的向待产室里面挪动。疼痛是那么剧烈,剧烈的她想原地躺下,但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她需要走到那间屋子里去。她一步一步艰难而笨重地挪动着,疼了就就地等一会儿,不那么疼了就接着往前走。那条走廊好长,长的她有点儿恍惚,有点儿绝望。她暗自自的想医院弄这么长的走廊干嘛,她已经记不起上次过来检查时那瞬息间的时光了。
她也是瞬间被疼醒的,明明自己睡得好好的,明明自己一点征兆也没有,就这么突然的被疼醒了。她妈妈说时辰到了,孩子自己挑的。妈妈、老公和公公婆婆把她送到产室门口,剩下的路只能她自己走。她紧锁着眉头,走向属于自己的征途。不,不是她自己的,是她和孩子,他们俩的。
待产室有两个门,分别在东南和西南两个角,东南角的门通向产房外,西南角的门通向手术室内。任淼勉强走进门口,走到离门口最近的第一张产床跟前——这是个不讨喜的位置。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巨烈的疼痛使她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先紧紧的抓住床边的护栏站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底默默地叨念:“孩子,先缓一缓,先让妈妈上去。”
等宫缩缓解一些地时候。任淼默默地的爬上了产床。
你可能问“医生呢?护士呢?产助呢?”
有,都有,只是都太忙了。没人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忙,是这夜这么忙还是夜夜都这么忙。这一夜的产妇尤其多,反正医生护士都忙的团团转,谁会想到一个刚刚进门的产妇立刻就要生产呢!
“护士,我要生了!”
任淼大声的喊着。
“你先上产床!”
护士抬头撂了一眼,“等会儿!”
“护士,我真的要生了!!”
整个脊柱快要折断的巨烈疼痛让任淼声音极度的变形和狰狞。是的!声音是真的可以变得变形和狰狞的!
年轻的护士这才忙扔下手里的活计上前来查看,随即发出一阵大声的惊呼:“哎呀,这个要生了!宫口都开全啦!”
只这一句,一大群医生护士呼啦啦的围了上来。“快!快推到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