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没有写落款。若是他人有幸拜读,也不会联想到这是出自光风霁月的圣人之手。
于是,谢景行把几乎挂在他身上的少年薅下来,无奈道:“殷别崖,你别闹,坐好。”
端坐书桌前的少年挺直了脊背,沉默了一下,倏尔笑道:“谢先生早就觉了?”
谢景行站起身,执着书卷踱步,笑骂道:“你以为,你眼里的欲望,藏的很好?”
与他们这不明不白的关系一样,这场师徒大戏,情假到至深,端看谁忍不住戳破。
殷无极喉头一滚,笑了:“那您还如此认真的教本座,容本座放肆,甚至……”
那温雅如玉的先生轻哼一声,倒是说不上喜怒,道:“只是看帝尊脸皮多厚,能装到几时罢了。”
面对一个心思莫测,暴戾深沉的君王,谢景行仍然有这般耐心与温柔。明明看穿了他的居心叵测,却又假装什么也没现,自顾自地宽纵他的冒犯。
他固然大逆不道,妄图染指师尊,但谢景行从不推拒,又怎会全然无辜?
谢景行俯下身,把他散乱的撩到耳后,然后捏住了他的下颌,迫使他扬起脸庞。
“帝尊两千五百余年前的模样,教我十分怀念。”
殷无极抬眸,看着微微倾身的谢景行,他漆黑如深潭静水的眼眸中,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他青衣束,面色清雅,好一个风姿卓绝的先生!
殷无极眼里,却映出了痴狂与偏执,是深埋在他的骨髓里的渴望,透入血脉的执念。
他阖眸笑了,道:“本座已经忘记那时的我,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
然后,殷无极舒展了肩胛,拿起夺下的书册,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书页哗啦啦作响,端正的坐姿浑然一改,更是恣意不羁。
圣人谢衍当年在烛灯下写出的一字一句,于他来说,都和蜜一样甜,恨不得反复品味。
“……这一段,应当是关于我当年挥师北上,圣人批语:飞龙在天。”
他拖长了音调,满面笑意,“谢先生,这个飞龙,是什么意思呀?”
“……”
谢景行恼了,他怎么这么多话。
少年原本孤戾桀骜的眉眼流转着多情,看似是濯濯新柳,却风姿天成,雍容华美,教人见之忘俗。
但是,似乎受了红尘卷影响,他对心魔的压制也弱了几分,说着说着,神色却倏忽一郁,漂亮的皮相之下,似有狰狞的魔性蛰伏着,磨牙吮血。
殷无极黯哑了声音,道:“圣人啊,您亦然知道,您即使待我为爱徒,我却不再有当年的心境,可以纯粹地视您如师父。”
他一顿,恶意地挑起唇角,低沉了声线,暧昧道:“本座憎恨您,也敬爱您。想杀您,更想要您,您难道就不会有一点点后悔?若那一日,您不曾收我为徒……”
谢景行没有为他的出言不逊而愠怒,而是抄起戒尺,作势往他伸展的腿上拍,淡淡地道:“坐没坐相,端正!”
殷无极平日端出一副帝尊端华沉静的姿态,可现在一朝回到少年时,心性桀骜不驯,飞扬跳脱,说话更没有拘束。
曾经的圣人谢衍收他为徒,好生养着他,他被宠惯了,难免露出些许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