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晏微頓時心生不安,卻又拒絕不得,她這會子若是不去,觸怒於他,憑他的手段和權勢,天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好,我隨你過去就是。」施晏微一壁說,一壁解了罩衣隨他出了膳房。
一時進了宋珩所處的雅間,施晏微回頭叫酒博士自去忙,隨手合上門。
「妾見過宋節使,節使萬福。」施晏微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和慌亂,面色從容地道。
她喚他宋節使,卻是不肯喚他家主了。
宋珩覺得有些刺耳,挑了挑眉,立起身來到她的面前,目光逡巡在她不施粉黛的素麵上,沉聲問:「這便是你離開宋府給自己尋的好去處?
施晏微下意識地後退兩步,與他拉開些距離,從容不迫地道:「妾不認為這樣的去處有什麼不好,妾靠自己的雙手掙錢,閒暇之餘便做自己想做的事,又無過多的規矩束縛,妾很是喜歡這樣的愜意日子。」
宋珩聞言只是冷笑,一步一步逼近她,直至她後背貼牆、退無可退,方垂了,語帶不屑:「你口中的愜意日子便是在膳房煙燻火燎、揉面起鍋換來幾錢銀子,時不時地上台彈個琵琶賣個笑?」
賣笑?她何時賣過笑?施晏微被他的話氣急,仰對上他的鳳目,口中振振有詞地反駁他道:「難道在你眼裡,出賣皮肉與人做妾便是所謂的好去處?妾憑自己的雙手討活,自食其力,沒什麼可羞愧的。」
「好一個出賣皮肉!」宋珩被她嗆得氣噎喉堵,梗了好半晌才又開口:「原來某在楊娘子心中竟與那等色。欲。薰心的嫖。客無異,既然如此,某也無需在你面前當什么正人君子,但願你日後莫要後悔才是!」
「妾非斷然不會後悔。妾想告訴宋節使,天下間,並非人人都會為了富貴榮華,甘願做那樊籠中供人消遣取樂的金絲雀;這世上的女郎,也並非只有依靠男郎才能過活。從今往後,妾不願再見你,還請宋節帥發發善心、高抬貴手,莫要自降身份,對妾這樣一個小小的女郎步步緊逼。」
此話一出,馮貴只覺脊背生寒,何曾有人敢與家主這樣說話,想不到楊娘子素日裡瞧著柔柔弱弱的,內里竟是這樣的離經叛道、剛硬難馴,早知今日,當初他就不該一心盼著家主對她起那個心思。
宋珩怒極反笑,只深深凝她一眼,終究沒再多說什麼,轉過身對著馮貴道出「回府」二字,頭也不回地邁出門去。
騎馬行至府門前,宋珩踢鐙下馬,馮貴默聲跟在他身後,大氣也不敢出。
待到二更天,宋珩洗漱更衣上了塌,馮貴這才輕出口氣,吹滅屋中最後一盞燈台,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宋珩氣尤未消,反覆咀嚼著施晏微檀口裡那些不敬的話語,輾轉難眠,直至後半夜方淺淺入眠。
夢中的他置身於那日夜裡夢到過的荒廢古宅,梨花樹下再次憑空出現那位身姿窈窕的白衣女郎,一切竟都重合了。
宋珩失神間,那女郎已然來至身前,甚至不及他的肩高,蔥尖一樣細白的指尖撫過他握劍的手,觸至劍身,柔著聲與他說話:「郎君是想用腰上這把劍降服妾身。。。」
說話間,玉指離開長劍往下,輕輕攏住,莞爾一笑,「還是。。。?」
女郎宛如鶯啼的聲音入耳,宋珩喉頭一陣發緊,猛地抓住她在底下作亂的小手,微垂了眼帘,眼前的這張臉便越發清晰起來。
宋珩捏起女郎白嫩的下巴,凝著她的桃花眼,嗓音低沉:「楊楚音,你自找的!」
晚風吹落梨花,片片純白花瓣落在女郎的衣發上;朦朧月色下,兩道人影緊緊地交纏在一處,難捨難分。
道行尚淺的梨花妖被露宿的俠客以粗糲長劍鎮壓,久久脫不開身,數次敗下陣來,直至呼吸淺淺、雙眸氤氳,雪膚上布滿大小不一的青紫痕跡,觸目驚心。
一夜混亂。
次日天光大亮,宋珩方醒轉過來,褥子裡濕潤一片,他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頭,掀開半蓋在身上的團花錦被,自去螺鈿梨木衣櫃裡取來乾淨的褻褲換上,披了外衣喚馮貴送水進來。
馮貴端起他淨過面的面盆,正要出去,宋珩忽然叫住他,面色陰沉地吩咐道:「床上的褥子,叫人扔了。」
實在是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馮貴楞了片刻神方回過味來,點頭應下後端水出去。
不多時,宋珩在外間用膳,馮貴進到裡間,只堪堪往那褥子上瞧一眼,忙不迭地捲成一團,塞進盆裡帶出去,吩咐橘白待家主用過早膳出門後,再進去鋪一床的褥子。
宋珩用完早膳,起身往官署走去,並不叫馮貴跟著,而是令馮貴往太原都督府走上一遭。
施晏微一夜不曾睡好,晨間便頂著一張氣色不佳的臉去尋崔三娘,道是她要離開太原,往後不能繼續在膳房幫工,客人們常用的幾道糕點方子她已盡數寫成冊子,交由催三娘過目。
崔三娘聽後不解,少不得問上她兩句:「好好的緣何要離開太原?如今外頭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弱女子倒要如何安身立命?」
施晏微從容道:「天大地大,總有我能容身的地方,三娘無需為我憂心。有一件事還要問問三娘,我欲往別處去,倒要去何處辦理過所?」
崔三娘思忖片刻,回答道:「應是城北的都督府。」
施晏微謝過崔三娘後,拿粉遮住臉上的疲態,戴了帷幔往城北而去。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