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貴,你說,她這番話說得有幾分?真心?在裡面?」宋珩幽深的目光落到檐下散著熒螢光芒的燈籠上,沉聲問道。
自施晏微進了別院後,馮貴對她的印象早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太多的改變,譬如她看似柔弱,實則內心?剛強,看似性情溫和,實則與家主鬧起脾氣?來,簡直可以?用膽大?妄為來形容亦不為過,先前那時竟還敢砸了家主手裡的藥罐。。。
馮貴實在吃不准楊娘子的心?思,心?里很沒有底,故沉默良久後方徐徐張口,頗有幾分?保守地回答道:「依奴看,楊娘子便沒有十?分?的真心?,六。。七分?總是有的。」
一語落地,宋珩只是默了默,沒應他?的話,信手推門進到房中。
馮貴見狀趕忙跟著進去,取出火摺子點燃燈輪上的蠟燭,滿臉忐忑地詢問宋珩可要吃茶。
「不必烹茶,只消吩咐她們送些涼滾水進來。」宋珩說完,還不待馮貴應聲,又?叫他?去書架上取來兵書。
這夜過後,一連過去三四日,宋珩皆是早出晚歸,直至第五日的晌午,朝廷派出的中史傳來聖人親書的詔書,令他?進京述職。
細細算來,他?竟然已有三年多近四年不曾前往長安城述過職。
此番尚未親政的少帝突然降下這樣的旨意,定是有幕後之人極力促成?此事,否則,聖人好?端端的,又?如何會想起傳召他?進京。
宋珩將並未下跪接旨,隻眼神示意身側的馮貴將詔書接了。
馮貴照他?的指示做,雙手奉與他?,宋珩接過,將其?攥在手裡,不由思緒紛亂。
回至官署內,勉強集中精神處理完手上的緊要事宜,旋即打馬歸府,令馮貴去請宋聿往翠竹居里走一趟。
馮貴領了命,無聲退出去。
宋聿來至翠竹居時,宋珩已在薛夫人對面坐著了,畫屏將人讓到屋裡,自與瑞聖一道搬來太師椅請他?坐下。
彼時宋珩的神情瞧著雖與往常一般無二,可薛夫人還是敏銳地從他?身上捕捉到一絲疑慮,遂清了清嗓子喚畫屏領著屋裡的婢女退出去,渾濁的雙目定定看向宋珩。
薛夫人輕輕撥動著手裡的小葉紫檀佛珠,一雙杏眼目光清亮,低著眉沉靜說道:「都是自家人,二郎有什麼話,自可在兄長但說無妨。」
宋珩擱下手中的青瓷茶碗,沉聲道:「今日使者送來朝廷的詔書,令某前往長安述職。長安近來局勢不明,此番進京定然不會太平。」
薛夫人聽完,抿著嘴收回目光,只斜眼往別處看,沉吟片刻後,方嘆氣?幽幽道:「二郎若是不去,那便是抗旨不遵,正好?給了那幫人對宋氏一族口誅筆伐的由頭;那背後推波助瀾之人興許還會以?此為藉口,召集一眾尚還忠於朝廷的節度使討伐河東。」
宋珩頷,斂目平聲道:「阿婆心?中所想亦是某之所憂;細細思量過後,皆認為此番前往長安城述職,在所難免。只是眼下年關將近,河東的大?小事宜繁多,不可無人主持,倒要勞煩三郎多費些心?。」
事關大?局,宋聿暫且擱下滿腹心?事,沒有片刻的猶豫,當即與人表態道:「二兄盡可放心?,某定竭盡所能處理好?一應事務;只是朝中局勢複雜,二兄務必多帶些親兵一同?前往,到了長安亦要多加小心?才是。」
翠竹居。
窗外的天漸漸黑了下來,畫屏命人點亮檐下的羊角燈,光線透窗而入,映在薛夫人兩鬢微霜的臉上,將她的臉照得半明半暗。
宋珩借著那光線凝了眼宋聿,輕啟薄唇道:「有三郎這句話,某後日自可安心?前往長安。阿婆也要煩請三郎多多費心?照料。」
話畢絕口不再提及此事,只高聲喚人進來點燈。
畫屏應聲進來,先將檀木小几上的白銅蠟台點燃,再去點羅漢床右側的蓮花燈輪。
祖孫三人閒話家常一陣子,宋珩推說他?尚還有要事需要今日處理完畢,立起身來大?步邁出房門。
宋聿還當他?是回退寒居的書房,正好?也去整理整理軍政事務。
獨薛夫人竟是從他?的眉目間讀出隱隱的急切之色,立時便知他?這是要往府外去瞧那位頗得他?心?的楊娘子了。
最終,薛夫人秘而不宣,只淡淡打發他?回去:「我身上也乏了,再念會兒佛經就?該安置,三郎也回罷,莫要讓十?一娘久等。」
「阿婆早些歇息,某告退。」宋聿起身朝著薛夫人告辭作別,一路出了翠竹居,自往葳蕤居而去,打算好?好?陪伴在下月中旬便要臨盆的祖江斕身邊。
宋聿將宋珩將要去長安城述職之事說與祖江斕聽,祖江斕聽後,因問道:「三郎可知,二伯叔此番要去多久?」
「少說也要一個月;若有事絆住腳,或許元日過後方得歸。」宋聿一壁說,一壁取來矮凳,讓祖江斕將腿蹬在上面,接著坐在她身邊無比耐心?地替她捏起腿來。
祖江斕被他?揉得很是受用,微微眯著眼,忽的想起什麼事來,旋即離開引枕,坐直了身子,定定看向宋聿道:「妾身依稀記得,二伯叔曾與我說過,楊娘子在都督府辦了過所往長安去了;正好?二伯叔這回也要往長安城去,三郎何不託二伯叔代為打探一番,也可知曉楊娘子在長安是否安好?。」
宋聿方才一心?只想著長安複雜紛亂的局勢和河東的諸事,一時竟將楊娘子極有可能也在長安城裡的事給忘了,當下聽祖江斕提起,這才想起這樁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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