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坐在安连庙最高处房间内须发尽白的老僧人闭眼拨着佛珠,静心打坐。
对面却坐着庙主柳清歌,半是阴暗的光将她笼罩在朦胧的灰里。
老僧人拨了几颗佛珠,褶皱层层的眼睛仍闭起,沧桑叹道:“大动干戈,终于事无补。”
柳清歌皱了皱眉,道:“只要能达到目的,哪怕搅出天翻地覆我也能担起。”
彧戒缓缓摇头,睁眼:“非也非也,贫道所言,不因庙主。”
柳清歌疑道:“大师何意?”
彧戒不言,余光里阴暗角落用以装饰的小翠竹闪着零碎的光,他的眸子愈发深谙。
落日的余晖像画印上了宽阔河面,整片河域像裹上了一层淡淡的愁,小舟轻划,搅乱河面晚霞,飞走停歇野鸟。
两边的景色缓缓后撤,小舟划进一朵蘑菇云。初竹喟叹道:“好美。”
叶衍把着桨,泛舟一日也不感疲惫,眼见河桥将到,他挑挑眉:“你先前不是说要让我过几日舒坦吗。”
初竹没回头,轻轻应了声。
他得了逞,坏笑道:“意思是,我有任何要求你都满足?”
初竹顿了顿,问道:“你要什么。”
叶衍不含糊,眯眼笑道:“我要你以后听我的。”
初竹起身,淡淡道:“凭什么。”
叶衍只是试探,没想初竹会答应。
在她背后,他朝河桥扬了扬下巴,道:“看见河岸的伉俪情深了吗?”
初竹抬眼望去,确有几对男女身姿,不过不像伉俪,倒像刚定下婚约的新人。
若是换成叶衍,指不定早将这些娘子收入囊中,好生挑逗了。
初竹负手傲立桥头,夕阳余晖映照下像桃源出世的仙人,仙气飘飘隔绝人世。
叶衍很难将自己剥离,初竹无论何时都给人一种疏离感,不能靠近,却周身孤独。
他轻咬薄唇:“三日,小事听你,大事算我。”
初竹道:“什么算大事?”
落日下山,收回撒落人间的仙境,河桥的船贩在向他们招手。
恰这时起了风,叶衍松开桨,面朝初竹的背影:“遇到了再说。”
初竹未应,便当默认。
泛青色的天将镇上人家的喧嚣归于平静,回客栈的路上行人匆匆,两人并肩同行,路无灯火,各不交谈。
歇脚的镇子未免太偏僻,白日还算热闹的大街入了夜竟无一盏灯火。
回了客栈,初竹回头方才发觉叶衍出了一头冷汗,高大的身影弓着背,低垂的眼里余悸未消。
她见状一怔,回想起当初将叶衍带出无垢峰时也是如此心有余悸。
叶衍缓缓路过她,轻飘飘得像随时要散在风中,话也轻飘无力:“我回房歇了,早歇息。”
像是他的魂魄在拖着他的躯体走。
初竹锁眉看他走完那段并不长的阶梯,内心深处的某根弦绷紧了。
守夜的店小二打着呵欠,舒展胳膊懒道:“小娘子,你郎君约莫啊怕黑。”
初竹蹙了蹙眉:“这你都能看透。”
店小二搬开门口挡路的长凳子,望了望四周,将门掩上,“说不准更严重,不单单是怕黑。”
初竹道:“我和他并非夫妻,你说错了。”
店小二疑道:“我方才瞧他一路来都盯紧小娘子,像怕你走丢了。新婚夫妇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