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们送给尔允几匹新织的鲛绡。
等?尔允出来的时候,外界已过去好几天。她回到?帝宫,迎接她的是昙清终于放下来的一颗心,和压制在温润姿态下的滔天怒火。
那之后,尔允连着?半月,日日睡到?晌午才醒的来。人醒了,可浑身都像是被沉重的战车碾压过一样,酸软的一点力气没有,有些地方还破了皮,有点痛。
一连半月都是这个样子,这让尔允无?奈。她躺在那里,晒着?照进寝殿的阳光,四肢都抬不起来,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快干涸的鱼,娇而无?力,致使?服侍她的宫女们都压不住嘴角那一抹促狭的笑?容。
等?昙清某日下朝回来,看见尔允在用她从南海拿回来的鲛绡,亲手为他裁制寝衣。
昙清莫可奈何,似是无?声地叹了一下,来到?尔允身边,从她的身后将她轻轻抱起,怜惜道?:“哪儿还疼?朕替你揉揉。”
尔允丢下手里的剪刀与针线,娇嗔地白一眼昙清,如?一只求得宠爱的猫儿般,自己靠进他怀里,手指勾着?他的小指,抱怨道?:“哪里都疼……”
纵是再气她消失几日没有音讯,这一腔闷气也在她的妩媚撒娇下,化作?绕指柔。昙清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亦是气消了,搂着?尔允,又是笑?着?叹一口气,口吻间?尽是宠溺:“好,全都替你揉揉。”
他抱起尔允,将她抱去宽大的金丝楠木龙床上,一边对她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朕和母后很担心你。”
“是臣妾错了。”
尔允垂下眼,妖冶的眼角耷拉一下,认了错。
昙清本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被她吓到?了。见尔允软成?一滩水,还有些委屈的模样,他心里反倒不好受了,只好哄着?尔允,亦说道?:“是朕不好。”
为了让昙清别再心有余悸,尔允乖乖在帝宫里待了些日子。在这些日子里,她用鲛绡为昙清做好了一件寝衣,剩下的鲛绡,她又拿着?为贞葭做了一件披肩。
贞葭很喜欢尔允送给她的披肩,每每外出见人,贞葭总不忘将这披肩披上。
昙清就更喜欢尔允给他做的寝衣了,晚上就寝,总要穿着?这件衣服,再在月色磨人的时候,任着?两个人一起,将它?脱下来,抛去地板上。
冬去春来,春风送暖入屠苏。
温暖的风吹在尔允的面?颊上,卷着?一朵朵木槿花瓣,从她的袖口轻轻溜过。
她又走?出帝宫,去各地看看。不过这次,为着?让昙清和贞葭别那么挂心,尔允没有离开上界。
她去了东方天阙,看过“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的壮丽辽阔。
她漫步于西方天阙的梨花林中,在如?雪的梨花间?,步入挂满了风铃的繁芜宫,与白帝奚徵共同品尝一杯香茗。
在北方天阙,尔允同玄帝灵罗,一起观赏了落日云海的瑰丽。
在南方天阙,尔允在朱靥的陪同下,见证了火山喷发?,将万里流云染成?红色。
走?着?走?着?,这日,尔允就步入一片竹林。
不知这是上界的哪一处,云雾缭绕在幽篁之中,竹林的深处有淡淡的酒香味,混着?露水的清新气息,幽幽飘来。一同传来的,还有隐隐约约的歌声。
有人在白日放歌。二弦琴的声音,伴着?他的歌声有一下没一下的传入尔允的耳中,与她踩过满地竹叶发?出的沙沙声,交错在一起。
尔允恍然,知道?了自己这是来到?哪里。
酒神景阮的竹林。
听说,酒神是个肆意畅快的人,大家总是说他无?忧无?虑,就好像尔允在凡间?见过的那些风流名士,纵情于山水之间?,梅妻鹤子,归园田居,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尔允继续走?着?,渐渐的酒香变得浓郁,酒香中也多?出了杏花的香气。
尔允的眼前,竹林渐渐到?尽头,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粉红色的杏花。她微微倒吸一口气,从前在景颐的梦里窥到?过这片隐藏于竹林深处的杏花林,知道?那种轻红的美,但还是比不上亲眼看到?时感触更深。
落英缤纷,十里艳绝。据说这是温倾时花了九天九夜,用花神的精气,在这里化出的杏花,终年不会凋谢。
尔允的目光穿过重重花雪,看到?了正在唱歌的酒神景阮。他的身边,是他的妹妹景颐。
抱着?二弦琴的景阮,背靠一棵高高的杏树,未束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半躺半坐,是那样的不修边幅。
绿绮襦松松垮垮穿在他身上,露出大块的胸膛。红白浅色的下裳,束着?他的腰,乱水似的泄在满地的杏花瓣上。
他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唱着?什么。
景颐先发?现的尔允,连忙起身,一边拽拽景阮,也让他起身,共同向尔允行礼。
尔允笑?了笑?,贴心地对景颐道?:“你怀着?身孕,不必这样客气。”
景颐真诚道?:“礼不可费,您是天后娘娘。何况,我也是因为您才……”
后面?的话无?需说出来,她们都明白。如?果没有尔允,景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扶光相认,修成?正果。
景颐便邀请:“天后娘娘,要不就同我和哥哥一起在这里坐坐吧。”
“好。”
尔允自然愿意。
他们坐在杏花树下,看着?花瓣如?雪,看着?艳阳穿过花瓣落下斑驳的光影,交织成?一幅清澈又绵绵的画。
景阮手一挥,几盏酒杯便落在三人的面?前,有酒壶自己飞过来,将美酒倒进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