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焰明显一怔愣。幽黑的眼珠闪过微弱的光亮,但不过片刻,这光就灭了。
“我走不了。”
他脚底踩着石头,问何迦,“你是怎么来锦川的?”
何迦是跟同事组团来的西北,但到城市之后他就后悔了,心想既然自己决定避世,何必跟人?他跟人略一交代,便脱离了组织。
至于怎么到的锦川,自己瞎逛,又遇见黑车,拉他到荒郊野岭,他下去如厕时,包被扔出来,车也一溜烟开走了。
后面又辗转了几辆过路车,让他们带到有人的地方,每辆车都开了很久,谁知越走越深,最后一段路,是断断续续坐了两小时牛车,他觉得沿途的小村庄实在没意思,没一个入眼的,在那些小村里短暂停留后,索性自己又徒步走了六七小时,才误入到了群山环绕的锦川。
不过这些何迦都没和周焰交代,只简单说:“我真的就是迷路了。”
何迦觉得今晚可以往前突破一点。他从村里的阿婆那里了解到,周焰是五岁时被扔到这里的,那么点一小孩,被扔的时候也不哭不闹,只是饿的受不了时就挨家讨犯吃,仿佛顺从地接受了自己被扔掉的命运。后面才被李家父子收养,但从小也没给过他优待,只把他捉来种田干活、干好了给饭吃,干不好就打。
“后来他长大了点,就经常在张老头那里住。张老头,老光棍了,对他很好呀,当儿子当孙子。可是哟。”
婆婆摘着豆角,絮絮叨叨的,“张老头一年前走了,小焰在坟前跪了好几天,眼睛红的,结果没多久又被李家带了回去。”
何迦不知道张老头是谁,但听阿婆的讲述,恐怕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周焰好的人。至于对方说的一年前,难道周焰已经被当成人肉血包长达一年了?
“你呢。”
何迦往河里扔了块儿石头,沉默半响,试探着问,“你是怎么来的这里?”
见周焰许久不说,他便开门见山,直白地问,“为什么被遗弃。想过回去吗?”
周焰低下头,长睫阴影扫过脸上的疤痕,再抬眼时表情很淡,甚至有点要笑。何迦读出来了,那分明是隐忍的苦笑。
他说,“没想过回去。”
“为什么被遗弃。”
白云被风吹着,在头顶缓缓地流,不知道流成什么形状,也不知道流到什么地方去。
停顿良久,周焰眼睛都有点红了,哑着嗓子道,“有些生命被遗弃,是不需要由的。”
说话时,有位妇女背着个不到两岁的婴儿,面容沧桑,三十多岁鬓角却渐白,从后方走过。路过他们时她绷着下巴一言不,走出一段距离后停在河边,把重重的盆子放下,衣服搓板拿出来,就着溪水沉默地洗衣,背上时不时传来婴儿的啼哭。
他俩看着,何迦想过去帮忙,被周焰伸手拦住。
“嗯?”
何迦看向他。
没想到周焰只是盯着这妇女,缓缓开口,“出不去。来到锦川却死活走不出去的,不止我一个。”
空气突然静了,何迦头皮麻,瞬间有了个猜测。
“咔——”
杨春喊了一嗓子,把他们从戏里叫出来。
这段也来回拍了几次,最后一遍通过了,导演转头和摄像讨论,“陆时银这段能把那种复杂的状态演出来,不容易,看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