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烟稠密,内城房屋规整,街巷宽敞,还会好些。到了外城繁华之处,不免十分喧嚣。
东川侯王泽德出门访友,离开时正值最拥挤的时候。
“王大,走慢一些,不必争先。”
王泽德虽贵为品候,但出行一贯并不高调,他坐了一辆蓝帷大马车,装饰简单不花哨,府徽若非仔细梭视,恐怕也不能现。
大街两旁挤满了小摊,占了不少位置,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马车前进极缓慢,他神色平和,并无半点不耐烦。
好不容易走了一段,前面终于松动了些,车夫王大一扬鞭,赶紧驱马前行。
不想这个时候,旁边一岔道却突然奔出两匹快马,从侯府车前窜过,惊得王大立即一勒僵绳,方堪堪停下马车,没有与前者撞上。
快马之上,是两个锦衣少年人,看样子是勋贵官宦之家子弟,也不停顿,反而一夹马肚,飞快横穿大街,窜进对面岔道。
这条大街紧邻菜市,小摊贩特别多,前面一个少年奔进岔道时,胯下快马前蹄踹翻了一个小摊,两篮子鸡蛋尽数摔破,一摊子新鲜菜蔬落地,被两匹马踩踏得七零八落。
锦衣少年们半眼不看,扬长而去,原地独留呆若木鸡的摊主老大爷。
衣衫褴褛的老大爷年迈力乏,挤不过年轻人,才将摊子摆在岔口,老两口近日的口粮取暖都在这摊子上,一时失声痛哭。
兔死狐悲,其他摊主黯然,只是大冷天气来出摊的,大家都不易,只得上前替老大爷捡起还好些的菜蔬,有的还塞了两个铜板。
王泽德撩起帘子,吩咐道“王大,取二两银子,给那老翁送去。”
王大应了一声,立即跳下车,往那便过去。
他再次赞叹,自家侯爷为人厚道,考虑周到。
不是王泽德吝啬,而是这银子不能多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年迈老翁得到不错帮助已让人感慨,再多了必会引祸事。
他做好事也不留名,这个小插曲过去后,王家马车顺利返回东川侯府,
王泽德一进门,便见大管事王忠急急赶来,“老爷,纪家打人来了。”
“纪家纪宗贤”
王泽德一蹙眉,他从前靖北侯府关系密切,只不过自从纪氏姐妹出嫁后,却已完全没有来往。
“不,不是现任靖北候,”
王忠气喘吁吁,忙道“是太子妃娘娘的陪嫁,前靖北候大管事纪荣,已经等了有半响。”
“太子妃”
自从纪婉青大婚后,王泽德还是头回听到这个名字,他脚下微微一顿,方快步往外书房行去,“还不快快把人请过来。”
外书房这地方,一贯是接待亲近之人,他在外书房见纪荣而非前厅,足可见其中态度。
王泽德刚坐下片刻,纪荣便到了,两府曾经关系很不错所以,彼此都熟悉对方。
他拱手问安,王泽德免了礼,笑道“坐罢,你家主子可好”
纪荣自从纪宗庆去世后,便一心听命纪婉青,他现在的主子,正是太子妃,闻言立即答话,“回侯爷的话,我家主子安好。”
“我家主子出宫不易,特地让小的给侯爷带个安。”
王泽德自然说自己安好,随即又问“不知你今日前来,可是太子妃娘娘有何事”
纪婉青嫁的是皇太子,而东川侯府则是从前差点定了亲的人家,赐婚圣旨下来后,为了避嫌,双方默契没有再来往,王家只悄悄使人添了妆。
不过,显然王泽德对故友之女,还是很看重的,说话时一脸关切。
宫中传话并交信的人语气郑重,叮咛了好几遍,可见主子对这封信的看重程度。纪荣当下也不废话,立即探手从怀中取出书信。
“这是我家主子给侯爷的信,请侯爷过目。”
王忠已经上前,从纪荣手里接了信,快步行至大书案前,交到主子手里。
王泽德右边袖子空荡荡,只剩一条左臂,不过三年过去了,他早已习惯,左手十分灵活,挑了火漆,取出信笺,立即垂目,凝神细看。
“王伯父见字如晤,自揖别尊颜,已是数月,尔添怀思。今侄女乍闻一事,倍感惊惶,还望伯父为侄女细细解惑。
听闻家父家兄当年北征之时,被围困松堡,粮绝突围时,本应有援军相助,不想却遭刻意阻滞,支撑两天,方力竭重伤身死。
不知此事真否
书短意长,不一一细说。侄女翘待复。”
纪婉青不以太子妃尊位自居,而是如往昔一般自称侄女,语气虽震惊焦急,但却十分有礼敬重。
王泽德注目焦点却不在此处,他视线扫过“围困松堡、援军相助、刻意阻滞”
之时,瞳仁陡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