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猫嘴里出甜腻腻的埋怨声,喉咙里像藏了只小鱼,咕噜咕噜吐泡泡吐个不停。
尽管很少看见小黑猫如此热情,但年轻男人仍旧无情地双手用力,勒住小猫咪不太明显的腰,总算在被毛肚皮闷死之前,将他从自己脸上扒拉下来。
年轻男人劫后余生,长呼一口气,总算露出真容。不是墨观至又是哪位?
小黑猫的身体被人类拿得远远的,却仍旧努力拧成一条倔强的猫猫虫。他一点一点抻长脖颈,将脑袋贴上人类的脸颊。圆溜溜的猫脑袋用力磨蹭,蹭啊蹭啊,坚硬粗糙的胡须根部将人类的皮肤蹭得红。
墨观至吐出口腔里不存在的猫毛,心有余悸,却只能一动不动地享受着来自小猫咪炽热的爱意。
感受不到人类的感恩戴德,小黑猫不满地骂骂咧咧起来。墨观至强忍笑意,一把将他的小猫拥入怀中。
这个相隔了两千多年的拥抱,和想象中的一样温暖。
小黑猫长大了好多,毛厚实得几乎抱不住,圆滚滚、沉甸甸,看似小小一只却极有分量,像一颗毛乎乎的秤砣,能将离别后所有的不安和焦灼尽数压下。
又像一只抛向人类的锚,告诉他此生已无需再漂泊。
小黑猫感受到来自人类的不同寻常的力道,不知为何,也渐渐安静下来。
他的人类在颤,他的人类在后怕,他的人类很脆弱。
但是没有关系,小猫会处理好一切,小猫会赶跑一切坏蛋……
小黑猫将下巴轻轻搁在人类的臂弯里,圆圆的小脑袋能完美地和人类手臂弯曲的弧度契合。如此完美,好像人类的怀抱天生就是用来拥抱小猫咪的。
小黑猫躺在这样熟悉的怀抱里,脑海里莫名闪过许多画面,许许多多他以为自己早就不记得的画面,在他还是一只很小很小的小猫崽时。
是一人一猫相依为命时路过的荒野、丛林,和田园。
是停在鼻头上令猫痒的讨厌蝴蝶,是小猫的斗鸡眼,和人类嘴角噙着的坏笑。
是一人类胡编乱造的、专门用来哄小猫崽入睡的摇篮曲,歌词里有月亮、星星和小猫。
是永远停留在风雪中的小雪堆。
是春天到来时,努力从焦土中破土芽的小树苗。
是小猫崽在柿子树下坐等开花结果时心头莫名的期待和温暖。
……
这样的温暖持续了两千多年,也陪伴了小黑猫两千多年,好像他从来不曾孤独一猫。
小黑猫侧过脑袋,将脸深深埋进人类的臂弯,语气亲昵地埋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呀。”
喵都等了好久好久好久了。
这期间,小玉山的山涧里,溪水打磨出一颗又一颗如玉般润泽的卵石;盖着茅草屋的山巅迎来一场又一场美不胜收的雪景;而他的柿子树,一年又一年地开花结果。
那么多漂亮的山景,那么多甜蜜的果子,那么多他喜欢的人来了又走。小猫有那么多那么多想说的话。
小黑猫简直难以相信,他竟然有这样多的回忆没能和他的人类分享。
也不知他的人类是否听见,也不知他的人类是否听懂,但回应小黑猫的是一个更加紧密的怀抱。他们如此用力地拥抱彼此,好像从未分别。
一人一猫如此感人的重逢场面,偏偏还有那不长眼的人在扰乱画面。
冯生大喊着:“苍天不公!既然让我生来就有机缘,为何又让我和机缘失之交臂?竹篮打水,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苍天何其不公!”
墨观至抬起胳膊,盖头又给冯生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如同一道惊雷劈中冯生的脑壳。
世界安静了。
不学好的徒子徒孙被太奶暴揍,大概这才叫天道循环,善恶承负吧。
而被打断回忆的小黑猫终于想起来他还有正事要做。
他歪头,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钟情,伸出一只毛爪子,爪心朝上,露出粉色的梅花形肉垫。
钟情眼角一跳。
一只黑成炭的小猫咪竟然有着粉红色的肉爪子。
黑炭小猫可不知她的腹诽,毛爪子一张一合,讨要的意思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