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安的态度很奇怪,他像是知道这个追踪器的来源,也知道它一直就在他身上。
顾淮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影,他沙哑着声音开口:“你知道这个追踪器在你身上?”
月上安顿了顿,含糊不清的说:“啊。”
顾淮的手瞬间握紧,他心里涌起滔天巨浪,压抑着怒气说:“是月上清干的?他控制你?”
他妈说月上清是个不错的人,又说他少时多么聪慧多么不容易,这么艰难的夺回自己的家业,他怎么可能还是一成不变?所以他找回月上安以后,一直在监视月上安吗?他怕月上安回来跟他抢家产?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找月上安回来?
等等,也许月上清一开始是真的想要把月上安找回来,月上安毕竟是他的弟弟。可是谁又能保证,月上清的心思没有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发生变化?
顾淮握着月上安的肩,语气里是满满的沉痛:“他防备你?”
月上安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几乎是哭笑不得:“别胡说八道了!没有的事。”
顾淮疑惑的看着月上安,月上安沉默了一会儿,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他。
他摩挲着追踪器,垂着眼说:“我哥对我很好的。”
“他只是生病了。”
顾淮沉默着。
月上安两岁左右的时候被拐走,没多久父母双双去世,家里的亲戚如洪水猛兽,豺狼虎豹,疯狂的争夺家产。年仅十岁的月上清人微言轻,只是一个小孩子,没有任何人把他放在心上。
他养精蓄锐,整整蛰伏了7年,17岁那年发生了很多事。他小心的活着,努力让自己强大,也从未放弃过寻找月上安。
十七岁的时候他抓到了那个拐走月上安的人贩子,人贩子看他是个少年,自以为可以拿捏月上清,故意拖拖拉拉不肯告诉他月上安被卖到哪里去。
月上清关了他三天,人贩子脸上挂着得意又嚣张的笑,他在漆黑的房间里对月清喊话:“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怎么知道他被卖到哪里去了?”
后来又说:“你一直这样关着我也不是个办法,我每年要拐那么多小孩儿,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孩子?”
“更何况,这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当年拐卖的孩子是不是还活着,谁也说不清楚。你说是吧?哈哈哈……”
这句话说完没多久,月上清暴怒之下打断了人贩子的腿。
他不让人贩子死,也不送他去见警察,只把他关在房间里日日夜夜的折磨,打得要死不活然后再叫医生来治。
年仅十七岁的月上清坐在椅子上,人贩子像一滩烂泥似的躺在地上,大小便失禁,鲜血横流。
月上清擦了擦揍人时溅到手指上的血迹,他漫不经心的说:“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如果你始终不肯说实话,明天我就让人打断你的左腿,后天就挖掉你的眼睛,没有眼睛了就割掉耳朵,不过你放心我会留着你的右手,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写给我看吧。”
少年的声音犹如附骨之蛆一般缠绕在他的每一根骨头上,他相信月上清做得出来,这些天他已经亲自领教过了,在月上清离开以后,第一天,他被打断了左腿。
第二天割了左耳。
第三天挖了右眼。
偏偏不让他死,他痛苦不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终于屈服,告诉了月上清月上安的所在地。
月上安根本没有被卖得多远,他就在a市的附近,他就在某一座偏僻山角努力的活着。
参差不齐的茂林修竹遮盖了他回家的路,两岁的他除了记得自己是被拐的,什么也不记得了。买他的是一户夫妻,结婚二十年生不出一儿半女,最后毫无办法才选择买一个小孩儿来给自己养老送终。
但是月上安过的并不好,他们虽然打算养个送终的孩子,却没把月上安放在心上,动辄打骂,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好,他就像生活在阴沟里的一株草,顽强的,努力的,慢慢的活。
月上清找到他的时候是个雨天,天气沉闷,暴雨如注,在头一天晚上,他养父喝醉了酒对他动手,两指粗的棍子打在身上,他抱着头缩在角落,忍着眼泪不敢哭,他想象着自己是蜗牛,把自己缩进壳里,他那么努力的想活下去。
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过,月上安以为他再打一会儿就好了,只要忍一忍就好了,可是养父一直没有停下,一棍子打在头上的时候他神情恍惚,好像自己要死了。
他不想死。
所以他跑了。
窗外大雨如瀑,他眼前一片天昏地暗,世界在他眼里颠倒,他撑着一口气要往外跑,养父看他居然还敢躲,心里更加气愤,挥舞着棍棒仿佛恨不得将他打死在这里。
幸运的是他喝了酒,靶心不准,几次三番都没有真的打中月上安。月上安跌跌撞撞的往外跑,昏昏沉沉间他一头冲进了雨幕中,仿佛此去不再回来。
他躲在别人家的屋檐下,夜幕中雷声阵阵,闪电噼里啪啦照亮一瞬间的天地,他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瑟瑟发抖,头晕脑胀,恍惚之间他好像想起会有一个人把他抱进怀里,哄他,疼他。
是谁呢?
为什么还不来找他?
那晚上他发了高烧,月上清连夜带着人贩子来到山里,时隔多年,人贩子的确不记得当年把月上安卖给了哪一户人家,于是月上清带着保镖挨家挨户的搜,掘地三尺的找,最后终于找到他。
月上安醒过来的时候住在宾馆里,月上清给了养父一大笔钱把月上安带走。他看着旁边比他大几岁,与他十分相似的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