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青想起和他妈妈短暂的接触:“你家庭和睦,可能感受不到,反正我们家挺失败的。我曾经以为我爸和我妈很恩爱,只是迫于生计不得不在外务工,可其实他是一个赌鬼、一个骗子,他身上的缺点被我的幻想和自以为是掩盖掉了,这段时间,我和我妈妈的生活也被他毁掉了。”
陈琦看她忧伤的侧脸,想起初中那会儿,偶然看见她坐在她爸车后座的笑容:“但你很爱你爸爸。”
“爱有什么用呢?我妈很爱我爸,最后还是要离婚;我爸也很爱我,但他的爱只让我害怕。”
赵晓青说,“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变质的,我对我爸的感情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现在剩不了多少,以后也会慢慢消失。”
陈琦没有反驳。他不是她,也许她说的才是对的。
街上车水马龙,赵晓青看着来来往往的电瓶车,看不见赵斌的身影。
她没有让陈琦帮她保密,这不是可爱的故事、可笑的谈资、可分享的新闻,而是她必须一个人经历和度过的困境。只是不知为何,她对着陈琦会忍不住倾诉,会对他抱有倾诉后能消解部分痛苦的期待:“如果你不想听我说这些,我就不说了。”
“我想听,但听你自揭伤疤似乎太不人道。”
陈琦静了两秒,“我想象不出如果我爸妈要离婚,家里会闹成什么样。”
“干吗要做这种假设?”
赵晓青说,“我是事到临头无处可躲,你可别同情心泛滥自找罪受。”
陈琦无奈,他的猜测得到了验证,滋味却并不好受:“我没同情你,我只是想安慰你,想帮你,结果发现连设身处地都做不到。”
赵晓青感谢他的好意:“你听我说这些就是在帮我了,知心大哥。”
“刚才我想当,你不叫,现在我自认学艺不精,你一叫我倒不敢应了。”
陈琦笑。
他一笑,赵晓青心里似乎也明快了些。
对面的红灯变绿,他们随人群一起往前。
赵斌没接到赵晓青,回家憋了一肚子火。
他去菜场买了菜,做好红烧鱼才去敲赵晓青的门:“可以吃饭了。”
赵晓青没有应声。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爸,你妈这样对我也就算了,你不能对我这样!”
赵晓青还是没有应声。
“你非要我们离婚吗?你以为我们离婚了你的日子会好过吗?晓青,你长大了,我谢天谢地你长大了,可是,你不能和你妈一起逼我!”
房间的反锁被解开,赵晓青站在门边,用悲伤而怜悯的眼神看他:“爸爸,您想想清楚是我在逼你,还是您在逼我和妈妈?”
“我……”
“我在做题,你不要吵我。”
房门重新关上,赵晓青一直等到外面的动静消失才动笔。在教室和在图书馆的感觉不一样,在家和在学校的感觉不一样,在陈琦身边和一个人待着的感觉也不一样。
她在陈琦面前坦诚了对物理的抗拒,却没有坦诚被老师教训时自己的固执——她非但没认错,反而振振有词,以至于激怒了老师,被要求写一份八百字的检讨书。
检讨书她是不会写的,在教室自习是规矩,在当惯了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后,她第一次在破坏规矩时获得了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