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听完吓得不行,一直等到罗庆成来了才有说话的力气。闻言,罗庆成面露痛苦,犹豫许久才说那就去县里。医生给他们开了吊瓶:“要去也得先补补营养,你老婆底子太差了。”
罗庆成在病床旁痴痴待了许久,被金珠提醒才想着去学校告诉孩子。他在去初中的路上转了方向,先去叫了罗慧。罗慧进了医院失声大哭,被金珠死死捂住嘴巴。三个人挤在病房里熬了一夜,直到金凤好转醒来,金珠才放心地回了家。
眼下,她吃完午饭重新赶到,见两个孩子都在这,便拿出大姨的气势:“慧慧和你爸回去洗个澡,阳阳去学校,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守着。”
两个孩子都不依,直到傍晚,罗庆成硬要拉罗阳回家:“这里不干净,待久了不好。”
罗阳无法,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你听听他这张狗嘴说的话,我还没出声呢,他倒嫌这嫌那了。”
金珠等父子俩走了就埋怨,没注意妹妹脸上划过一丝痛楚。
“妈。”
罗慧凑近。
金凤摇摇头,像在说没事。
金珠见罗慧握紧金凤的手,又去给她调枕头,捋头发,忽然说:“男人都要儿子,我们女人还是得要女儿。你有慧慧,老死不愁,我要躺在病床上,想那两个臭小子给我端屎倒尿?哼,我直接一头撞死算了。”
金凤无力地看着姐姐,心想人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换作是她这样半死不活地过日子,怕也是早就疯掉。
病房里的嘈杂不减,金珠待到天快黑了,拉了罗慧出去说:“我最多再在这里陪一晚,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你和你爸轮着守。”
罗慧点头:“要守多久?”
“问你爸,他要舍得出钱就养几天,舍不得就回家养,到时候去县里市里,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罗慧知道这是医生说的话,但她更想知道:“弟弟一定要死吗?”
金珠不免后悔昨晚跟她多的那几句嘴,只好找补道:“都没成形,叫什么弟弟。它害你妈晕倒,害你妈出血,是个坏种,不要也罢。”
罗慧呼吸微窒,像是被大姨的话吓到。她第一次觉得人的生命如此脆弱,在未出生之前甚至没有选择的权利。
许多年后,当她第一次知道宫外孕这回事,她很快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这个可怜的懦弱的女人,曾把丈夫当作靠山,把欺侮当成疼爱。尽管她从未试图教给她的孩子行走于世的道理,但她的孩子很早就知道了穷苦的事实,而当他们长大,试着把穷苦和爱情联系在一起,他们会比别人更快发现,这两样东西都残酷得令人难以想象。
雷明用陈清峰的钱去糕点铺买了两盒月饼,又用自己的钱给奶奶买了半斤薄荷糕,回到村里,陈清峰竟然已经在家。
“我去卫生院正好撞见罗阳出来,就和他一起回了。”
“哦。”
“清峰!搬桌子!”
她姐姐在院子里叫他。
“来了。”
陈清峰应道,对雷明指了指当中那个年轻的男人,“那我姐夫,在五金公司上班,我大姐带他回来过节。”
“哦。”
“我爸妈吓了一跳,骂我姐瞒得这么好,但我感觉他们对他挺满意的,说不准今年就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