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婶子笨拙地拿着树枝画了一个又一个字,嘴里轻声嘀咕着:
“生字比死字容易写嘛。”
坐在几丈外的秦老头,眼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
“你们这等反贼刁民不知死字怎么写的!”
血光冲天的黔州城里,左武卫将军袁迟立于马上,冷硬的铠甲上溅满了血。
夏日阳光充沛,草木疯长。黔州城内的草木在烈火中化作灰烬,浓重的血腥味充斥鼻腔。
袁迟奉皇上之命率兵南下平定黔中之乱,斩杀反贼,为天下除害。
朝廷精兵来势汹汹,先后破了锦州、辰州、施州等地,围攻黔州。
朝廷的军队穿着坚硬的盔甲,拿着精良的武器,有充足的粮草,有猎猎的旌旗和雷鸣的战鼓。
暴动的百姓衣衫褴褛,抓着锄头、镰刀,有一颗死也不回头的心。
他们已经看见了结局,但明知结局,还是在往前冲。
从暴动一开始,但凡还想求一线生机的百姓,早就带着能拿走的家当逃难了。
留下来的,都怀着一颗必死的心。
袁迟手下的军队攻破了城门,占领城墙。他们往城内倒油,放火箭。
熊熊燃烧的火焰将整片天空染成血红色。厮杀声、呐喊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尖锐得要将这片天地都撕裂开来。
他们从白天厮杀到黑夜。
站着的人越来越少,倒下的身影越来越多。
袁迟和手下的士兵杀到后面,连他们自已都觉得荒谬。
他们不像是在平乱,像是在单方面的屠杀。
杀一群失了理智也失了气力的人。
袁迟挥舞着手中长枪,几乎是吼出来:
“尔等何不速速缴械投降?陛下仁慈,或可网开一面,赐尔等一线生机。如若不然,必将尔等斩尽杀绝,不留片甲!”
就在他吼的时候,还有人不怕死地冲上来。
呲——
袁迟的长枪贯穿了一个暴民的胸膛。
那个暴民很瘦,瘦得能看见两侧皮下凸起的肋骨。
没有上衣,下衣也只是一块系在腰间的破布。
长枪从他的胸口插进去,尖端从背后捅出,殷红的血顺着长枪滴落。
他口中流出血,眼露嘲讽:
“生……非易事,死有何惧?我们不反也是死……不如死得痛快……”
他的身体直直往后倒。
袁迟不算年轻小将了,他上过沙场,杀敌千百,早已习惯了血泊中的场景。
可他这一刻,手居然抖了一下。
他难以想象黔中的百姓到底苦成了什么样子,竟连一线生机都不要,求死不求生。
战马踏过地上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