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援朝从上铺跳下来,和杨金山一起来到刘少波的办公室。
刘少波办公室里有一张小床,他正躺在床上打盹,看到陈援朝和杨金山进来,就问道:“你们不午休,来打扰我干什么?”
杨金山直接说道:“站长,陈援朝没有铺盖!”
刘少波没好气地说:“没有铺盖就回家拿,找我干什么?”
杨金山直说:“他家穷,连铺盖也没有!”
刘少波根本不相信:“再穷也不至于连个毯子也没有吧!”
陈援朝连忙解释道:“站长,我家的情况有点特殊!”
于是,他把被大嫂田春英扫地出门的事讲了一遍。
他一直是抱着家丑不外扬的原则,但是,刘少波是他的顶头上司,在刘少波这里,他必须坦诚。
日后,说不定还需要刘少波的庇护呢!
刘少波听了,简直不敢置信:“原来你就是烈士陈抗战的弟弟!陈抗战怎么能娶这样的女人?”
陈援朝也叹息道:“爹娘当年是被媒人给骗了。再说,在田集,我们姓陈的少,他们姓田的多。爹娘也想着,娶一个田家的姑娘,在村里不被人欺负!”
在乡村,大家族欺负小家族,根本就是普遍现象,就连官府都没什么好办法。
“田春英也真是没廉耻,连小叔子都不放过!这不是丢你大哥的脸吗?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关于大嫂的事,不到万不得已,我真不想对外人讲!”
刘少波见陈援朝实在可怜:“你在我这里好好干,铺盖的事我给你解决!”
他带着陈援朝和杨金山再一次进了器材室,从墙角的军用被褥中拿了一套出来:“这些被褥本来就是给你们准备的,每人一份,留着去到工地上御寒,现在我提前拿给你用!”
他说的“工地”
,就是水利工程大会战的地方。
“谢谢站长!谢谢金山!”
陈援朝感激不尽。
午饭前,他们进来试乐器的时候,陈援朝就看到这些被褥,现在才知道这些都是给宣传队准备的。
“别客气了!”
刘少波上下打量着陈援朝,“听你这么说,你连换洗的衣服也没有吧?”
陈援朝连连点头:“我就是穿着这一身衣服出来的!”
刘少波又找出两身大号的军装、解放鞋:“这也是给你们准备的,你先穿着。等到天冷了,我还要发给你们绒衣和棉衣!”
杨金山又说:“站长,他好像还没有牙刷、牙膏和杯子呢!”
刘少波没好气地说:“三顿饭吃过,用凉水漱漱口就行,刷什么牙?你到村里的老乡家看看,有几个家里能刷得起牙的?”
陈援朝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村子里的同龄人,很多都是一嘴的大黄牙,跟玉米粒有的一拼。
他也是上了高中,住在龙山县高级中学的宿舍里,看到其他同学都刷牙,自己跟着学,才养成刷牙的习惯。
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他都没刷牙。
听刘少波这么说,陈援朝连忙说道:“不用、不用,这些就够了!不刷牙也可以的!”
见陈援朝这么懂事,刘少波很欣慰。
他看着陈援朝和杨金山,突然笑了起来。
陈杨二人有点摸不着头脑,齐声问道:“站长,你笑什么?”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来!”
刘少波说着,转身而去。
留下陈援朝和杨金山,在房间里面面相觑。
半分钟之后,刘少波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条旧毛巾、一个罐头瓶和一只牙刷。
这只牙刷明显也是旧的,不仅有点秃,还掉毛,但是还能刷牙。
“援朝,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只旧牙刷,你将就着用!”
“好、好,这就挺好!”
陈援朝把旧牙刷和罐头瓶接过来。
虽然是别人用过的,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个年代,能有个旧牙刷,也比没有强。
谁让他身上一分钟没有呢?
陈援朝只是微微有点诧异,心想:“老大,你好歹也是个文化站长,一个旧牙刷而已,你既然不用,扔了就是,怎么还保存到现在?不会是准备用它擦皮鞋吧?谅你也没有皮鞋!”
放眼整个红星公社,大概也只有革委会的几个正副主任才有资格穿皮鞋。
见陈援朝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刘少波突然笑道:“你们知道这牙刷是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