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竟是自己见过的,可却没有此前那般孩童似的的稚嫩与天真,唯有恨意泛滥成灾。
惊呼一声,崔粥被吓醒了。
“粥丫头,没事吧?”
崔粥睁眼就看到了崔阿娘一脸急切的看着她,方才知道自己是梦魇了,接过阿娘递来的温水,猛的灌了几口才停下来,才感觉到全身的寒意被驱散干净,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后问道。
“阿娘,几时了?”
“卯初不到,我跟你阿爹本来是打算起来做稀豆粉的,谁知道就听见你房里有动静,所以过来看看,做噩梦了吗?”
“嗯,是不太好。”
“不怕不怕,梦都是反的,有爹娘在呢,你且再睡会儿吧,等准备妥当了再喊你就是。”
被梦惊醒,崔粥哪里还有困意?掀了被子,一边换衣裳一边说道。
“今日要上新,我定是要帮忙的,阿娘别担心我,梦而已,过了就过了,不打紧的。”
说话间连头发都利落的梳成了两个辫子,做事方便,也衬得她清秀可人,见此崔阿娘也点点头,做着事就不容易东想西想的,也好。
于是母女俩就出了门。
崔家的人都是勤快的,崔阿爹起身了,崔大牛也没闲着,一家人忙忙碌碌的开始了今日摆摊要用的食材准备,丝毫没有注意到左侧屋早已人去楼空。
因为今天要推新,所以红丝馎饦只做了十份,稀豆粉四桶,而年糕条则提前切好了两条,算下来,也差不多能有十份的量。
价格定在中间,十文一碗。
陇西这地界上,田地间多是种粟米和麦子,较少有人会把精力花在水稻上,一来是产量不行,二来是家中丁税都是以粟米计,所以可以想见等到崔家食铺上又送来了新奇吃食的时候,前几日还在围观的那些客人八成都忍不住会要了一碗尝尝鲜。
越是这般想着,崔家四人干活越是卖力。
不多时就将东西一一置办好了,而她们原来租下的那四轮太平车都被挤得满满当当,两个人推起来都显得有些吃力。
崔大牛蹲下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太平车大概的构造,心里也有了些谱,“这东西做起来也不复杂,等我回去找些木料给你们打个更结实更大的送来吧,便是铺子开起来用不到了也能当拉货用。”
这话一出,最高兴的自然是崔粥。
毕竟崔大牛的手艺是跟着村里有名的木匠学的,因此他说行,一定行,连忙笑着点点头。
“行啊,到时候我给大哥工钱。”
听到这话,崔大牛嗔怪的看了崔粥一眼,“我缺你这三瓜俩枣?”
“五百文如何?”
“我十天内一定送到,若你不喜欢,我现场改,改到崔娘子满意就是!绝不叫你肉疼这五百文。”
哈哈哈哈哈,听到兄妹俩斗嘴,崔家爹娘也跟着笑开来了。
亲情归亲情,但木料要钱,手艺要钱,时间也要钱,所以崔粥提出要给钱,他们一点也不意外,这样相处日后便是成了家,也不容易闹矛盾。
“行了,去叫陆公子出来吃饭吧,咱们还得快些去东市呢。”
崔阿娘提醒了一句,崔粥才想起来,同时又回忆起那个噩梦,因此叩门的时候少了刚刚的欢愉。
“陆公子,陆公子?”
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答,崔粥奇怪,不会是又昏迷了吧,连忙撞开门,谁知里头却空无一人,只有乱做一团的被褥,还放在那里,伸手一摸,早都冰冷了。
“人跑了?”
身后的崔大牛也觉着奇怪的问了句,崔家爹娘闻声而来,也都是露出讶然的表情。
崔粥蹙眉,这人怎么会跑了呢?
不说别的,就他那脑子都还不清楚的情况下,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呢?在兆县,她们可没什么人脉能寻得到上头的助力来找人,一脑门子的官司,让她今天出摊的动力顿时减了大半。
崔家爹娘看着那些预备好的东西,也是头疼的很,最后咬咬牙的开口说道。
“先找人吧,要是真出了事,咱们心里也过意不去,这些东西,晚点去卖也不打紧,大不了和之前一样推着摊找客,总归是不会亏的。”
话一出口,众人也同意。
连忙收拾好东西也顾不上现成的早饭,就预备着要出门去寻人,结果才刚走到小院门口,就见消失了一夜的人回来了。
近六月天的早晨,也不会冷,只是不知道为何崔粥看到陆道安的时候,他的发丝上还滴着些水,身上也似乎有很多水渍,瞧着就跟掉进了池塘似的。
惊讶中带着疑惑的就拉了他进门,崔家三人看见他,这才放心下来,崔阿娘跟念叨自家儿子似的上前就问话,语气里还带着些许的责怪。
“好好的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陆公子这是去哪儿了?要出门也该和我们说一声的!”
话说出口了,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可不是她的大牛二牛,而是主家托付给她们照顾的弟弟,因此略有些尴尬。
崔粥看出来了阿娘的局促,立刻上前圆场,指着陆道安提进来的那一袋鼓鼓囊囊的东西就问道。
“这是什么?”
砂锅焗鳜鱼,干烧豆腐鱼
众人顺着她的话看过去,发现那袋子确实奇怪。
滴滴答答的流着水不说,似乎还有活物在里头动来动去的,叫人看得心慌。
反而是陆道安面对崔粥的时候,总是笑得格外灿烂,随后昂了昂头颅,指着那袋子就邀功的说道。
“半夜睡不着,我就跑出去了,城东三里地处有条藏着的溪流,里头有好些鱼,我顺手捞了几条回来给你们,中午做点尝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