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古怪地笑了一声,“要保持自由意志是吗?你在这件事上有意志力,那在爱上也会有,别爱我了,能做到吗?”
“不能。”
我说,“欲望可以控制,爱不能,爱本来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你虽然比我读书多,但是并没有思考过爱。至少那时我是这样想的。
沉默了一会儿,你抱我更紧,“所以,你不会跟我做这种事是吗?”
我一直是那样认为的,也就那样说了,尽管听起来像是在拒绝你,“不会,双向的爱才能容得下情欲。”
我们那个紧紧相贴的姿势保持了很久,你声音又哑又硬,“我不是同性恋,不会爱你的,不会跟你有双向的爱。”
“我知道。”
我说。
我当然知道,我也不强求的。你不爱我这件事在我搬出你家之后并没有给我造成多少困扰,我的执念可能就仅限于你听到之后能笑一笑。
你的额头碰到我的下颌,用很坚决的语气说:“我准备结婚,就在这个房子里。”
你一定以为我听到之后会难过,因为婚姻的基础就是占有,那意味着我不能再说爱你,再偷偷来看你。
实际上我没有难过,也没有震惊,我心里空空的,仿佛这个消息我早就知道了一样。
“好。”
我说。
我那时年轻,还是小气的,应该祝福你。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我又说了一声好。然后看着灰白的窗外,雪花大的像一座冰山,窗户缝里的风能刮走整个北极,我渺小到不如一粒浮尘。
凌晨时,你睡着了。我悄悄贴向你,分辨不出我的眼泪和你的皮肤哪个温度更高。我浑身颤抖,哭到不能自已,又怕被你发现。你醒着时,我的淡定都是假的,我爱你爱到不敢言语。
那个夏天,我在钢厂家属院的走廊听到大家说你结婚,便以为天塌了,以为爱情才是占有的基础,以为占有可以先来后到。
所以我不回香港,不读大学,做你的助教就像收到礼物一样开心,以为可以先占有你身边的位置。
但是,因为性别,这些都没有用。
天亮时,我推着自行车回家,来时用了一个小时,回去时用了三个小时。积雪到脚踝,明山小路车辙印和脚印相伴,如果拍下来,应该是很好的摄影作品。
我回到家,开始收拾我的东西,将所有的东西分类放好,然后给父母写信。
我本来对这个世界无所感,漂洋过海,积贫权富,我都没有太多的感触,总是冷眼旁观,被动接受。唯有这五个月,我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主动品尝了酸甜苦辣,完成了我在尘世的最后一段机缘。
六天后的中午,楼下人声嘈杂,我隐约听到你的声音。我把信封放下,走出来站在走廊上往下看,你领着一个女人在发喜糖,大家都恭贺你,你让大家三天后去参加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