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个盹,翻见干干净净的手机屏幕,原绷紧的弦松了些:没有晚安和早安,更没有没话找话的碎碎念,和闫昱恒的对话依然停留在昨日傍晚那条:【定好周日下午四点的室内场地了。】
她从头至尾翻了遍聊天记录,不长,划拉几下便到顶。除去约见面和讨论网球之外,他鲜少会话痨般汇报日程,更不会越界关心、旁敲侧击打探行踪;蛮好。
时愿赖了会床,重新听了遍精修版本的播客,强迫症般修了几处略模糊的地方。
每次发布新一期前,她都难免紧张,得逐字逐句挑刺、翻查《新华词典》考究读音,同时还要确保言论没有任何引战嫌疑或歧义。
很多时候表达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时愿常庆幸节目没有太多流量,且平台听众偏成熟化,有足够是非判断能力,不会故意找茬或留些不友好言论。可她依然忐忑,总觉袒露了一部分真实自我于人前,希冀能得到青睐,更多时候则担心会不会被路人随意砸石子。
方梨常说她的性格压根不适合当创作者:枷锁太多,玻璃心,无法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评价。
时愿不服气:心脏都是在不断锤炼中变强大的,慢慢就好了。再说她大概率只会是个糊咖,混不到被人指指点点的地步。
现在想来,她播客生涯唯一一次小巅峰约莫在大半年前。
当时方梨见她有数据焦虑,亦看不惯她的自怨自艾,甩手便将「七上八下」推到了各大留学生校友群。时愿为此紧张失眠好几晚,兴奋可能会疯涨的播放量和订阅者,更惧怕收到一连串差评。
好在沉默的大多数只会安静听,默默离开,并没留下只言片语。
节目试听转眼进入尾声,又跳转回开头。
时愿听够了,不准备继续耗神。她麻利收拾好网球装备,攥着修车店名片便出了门。
烈阳高照,车身的水蓝色熠熠耀眼。
时愿绕车观察一周,终在补漆贴车衣和换空调之间做出了优先排序。
石砚初推荐的修车店在柏色路,离华大两站公交车距离。
时愿开近后才发现,这家店和时慧玲装修公司总店是隔壁邻居。她轻车熟路停进老妈公司店门口的停车位,朝前台小姑娘打了个招呼。
“来接时阿姨下班?”
“我妈今天在这?”
“月底关账,她在会议室加班。”
“哦……”
时愿手指一处,“让她忙,我先去隔壁处理点事。”
这家汽修店较别家更宽敞明亮。
时愿东张西望,目光锁定一位工作人员,上前说明情况。对方努努嘴,示意她去后面办公室要报价。
她绕开修车区域,径直朝里走,没一会又顿住脚,难以置信地问出声:“你在这打工?”
对方缓缓抬头,半张脸被发动机盖掩着,只露出略显疑惑的眸色。他定睛一看,舒展眉宇,说话时仍带了些鼻音,“来补漆?”
“顺便做保养。感冒好了?”
时愿靠近两步,从头到脚打量他,很难将眼前这位衣服沾染机油、戴着白色棉麻破旧手套的修车师傅和石砚初联系到一起。
“着急用车吗?”
他说着话,手却没停,愣是从满当当的机舱中找到一席伸手空间,干脆利落地换掉了火花塞。
“你能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