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这里竟然最多只有八个来此就读的学生。
叶向高好奇之下,不由问道:“为何会有如此变化?”
老夫子笑了笑,答道。
“高财司便是在此启蒙读书,最后顶替其堂哥做到了财司小吏的职位,现今朝廷开放了吏员转官之通道,高财司将来能否成为朝廷之命官,也尚未可知啊。”
说完,老夫子直接问道:“这还不够吗?”
叶向高对此已经了然,虽然知道朝廷中央一个简单的政令,就可能会让地方上产生一系列的连串变化,但是之前一直高坐于朝堂上,后又隐居在家里和太多的文人墨客把酒言欢,从没有像今天这般亲身经历感受过。
很明显,之前吏员一直没有可以升迁的机会,现在有了,自然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如何能高升的目地上,压榨剥削百姓的行为自然就少了。
而吏员又不需要多么深厚的学识,这便自然给了很多比较贫困的家庭以希望。秀才,举人,进士考不上,家里也供不起,但是最起码的识字算学总还是能学会的吧。
学会之后便有可能成为小吏,进而转为官职。
这才是为何会有父母愿意把孩童带到私塾里接受启蒙读书的重要原因。
叶向高心中仍然有些不赞同,说道。
“如若以后吏员全都可以转职为官了,谁还会安心准备科举?让那些十年寒窗科举之士,岂不寒心?此乃乱政!”
老夫子嗤笑一声说道。
“科举是一种途径,一种由下向上之途径,吏员转官亦是一种途径。最终都要经过层层选拔,有能力者居上。两种途径有何高低贵贱之分乎?”
叶向高一时语塞。
老夫子继续说道。
“老夫四十岁才考中秀才,蹉跎半生。比老夫年岁长者屡考屡败,其中仍大有人在。他们之中之韬略,不及高中者吗?”
“君不见,高中者为一地方父母官时,不知政务,却仍要靠我等这些名落孙山者之小吏来治理地方。”
叶向高反驳道。
“能高中者必有其过人之处。”
老夫子反问道:“何过人之处?不过是《四书》《五经》所学更扎实一些而已。于治理国家有何益处?”
叶向高摇了摇头,针锋相对道。
“科举之士具都学习《四书》《五经》,具都考《四书》《五经》,岂不更公平公正?”
老夫子没有再说话,反而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一高出,指了指远处的一架小桥,问道。
“倘若把科举士子比作桥的这一端,高中者比作桥的另一端。成千上万个士子都想去桥的另一端,但是桥只有这一座。会生何事呢?”
叶向高也走到老夫子身边,看向那座小桥,想了想答道。
“当然是有能力者率先过桥。”
“不。”
老夫子摇了摇头,说道,“一直排队等着过桥者,会活活饿死在桥的这一边。”
叶向高没想到老夫子会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有些惊讶,但随即想了想竟然觉得也对。
老夫子继续说道。
“一国就如一人,看历史兴衰,凡是王朝末年之时,皆是人才上下流通,新旧罔替堵塞之时。”
“以中医之药理则是通则不痛,痛则不通。”
“本朝太祖认识到了这一点,十年不办科举,重新举办科举之时亦是县学,州学,府学开遍大明各地之时。只因本朝太祖已经认识到,科举并不能为大明选拔出可用之人才,他只是让大明焕朝气,由下而上的一条途径而已。”
“当今圣上亦认识到了这一点,故刚刚登基便布了吏员转官之策。圣上已经清楚的看到,现今的科举一路依然腐朽,不能再达到令大明充满朝气之目的了。”
叶向高听完了老夫子一席话之后,惊得久久不能自已。
原来这才是科举真正的用意吗?自己以前从来没有细想过的地方,此刻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叶向高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念头通达。
不由的心里有些苦涩。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