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幻境里三千石阶上的事。
樊殷予和他多年相处,知道他的思路和习性,此时他思维虽然极度跳跃,她也应对如流,忍住了笑,道:“随你。不过我看她挺好。”
左预翎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我素知道人人都喜欢我师尊,但是你也太好笑了。你是最直接的……花痴。”
樊殷予一边打量着靠坐在树下的镜殊,一边伸手拉她起来。
“花痴?”
这不是一个好词。镜殊虽然是“魔”
,但活得久了,对人界也了解挺多。但她从来都俯视人界,视人界如蝼蚁之群,不觉得人界有任何好处,也不屑将自己放在人界之中。
换做以前,谁挑战她,她就会把谁撕了。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天生自然。
当然,一切除了许鹤择以外。
第一次被除了许鹤择之外的“人”
贬低了,她竟然不觉得“生气”
,反倒还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耐性。难道,这就是“仙性”
?
樊殷予丝毫没察觉到前任魔王的威力,顶着魔王审度的目光,继续念道:“痴爱我们传说级‘鹤择仙师’的花痴没有一万也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哪个不是痴心绝对?不妨告诉你,那都是纯纯的妄想,我的师尊无欲无求。我劝你不要为了我的师尊浪费时间了。”
“很多人?”
“多得不得了啊。”
樊殷予就笑盈盈的,满脸八卦的好味道。
“那你呢?”
“不要侮辱我对我师尊的爱重尊敬!”
樊殷予缩了缩脖子,拧眉看着镜殊,“师尊如我爹。我才不像你们。”
“第三测呢?”
镜殊终于切回正题。
“第三测和第二测是连在一起的。”
樊殷予终于露出一点正肃神情,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你的第三测很危险,需要等候师尊亲判。若是不过,便只能下山去,永不能再入穹山派了。”
“第三测是什么?”
镜殊问。
“不可说。”
樊殷予摇摇头。
过不多久,樊殷予就收到左预翎的传音,叫她带傅镜到长明殿。
二人一入殿中,镜殊就见殿中背手站着一个人,原来他今日穿的是一件天青云纹衫,衣袂轻扬,身姿挺拔,俊逸出尘。
大殿空旷,雕梁画栋映照着朴素的镜殊站在正中,她望着,沉默下来,复杂的心绪在心中乱跳。
原先镜殊轻慢他,待他十分粗暴,丝毫未曾顾他是如兰如玉的君子。现在回过神了,倒有种小心翼翼的错觉。
许鹤择听闻脚步回过身,彼此隔着十年生死的面庞渐渐清晰起来,他一如既往眉眼如画,看见她的一瞬间浅色的眸子眨动了一下,像蝴蝶振翅、像包罗万千星河的宇宙熠熠生辉。一颦一笑,如梦似幻,庭貌如玉,薄唇如钩,笑容淡淡。
若非百年相处,她几乎难以发现他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她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对许鹤择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和微妙的表示竟然如数家珍。
“师尊。”
樊殷予行了个礼。
镜殊瞧着他。
大殿之中,许鹤择看清傅镜面貌,心中一息万念。
世人极少见到魔尊真容,但许鹤择与镜殊相处百年,镜殊化成灰他都认得。更何况她竟敢不变换面容,无遮无拦地站在他面前。与魔尊镜殊竟有八分相像。
许鹤择上前一步,试探道:“你叫傅镜。”
镜殊点点头。
许鹤择瞧她,见她眉目艳丽,浓眉如黛,生着一双轻轻上挑的狐狸眼,鼻细而高,唇红齿白。不见了戾气,倒显几分锐利娇蛮。
许鹤择眸光逡巡在镜殊面上,不肯放过她每一瞬间细微的变化,眼神明明冷峻,声音却恰似温柔:“可否让我一观脉象?”
镜殊虽然魔身尽毁,但只要她活着,气血运行,心脉渐长,就仍会渐渐恢复魔脉。
许鹤择是大乘期修为的天下第一宗师,别说是魔脉,就是一丝魔气,都休想从他的法下逃去。
四目相对,空气顿生焦灼。
镜殊忽生一丝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