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声音在紧贴着查槐后背的地方响起,他浑身肌肉绷紧,下意识往前一扑,在地上打了个滚以后才扭头看去。
秦伯和宋婶并肩站着,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在这极为短暂的一瞬里,查槐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他被本能驱使着向前两步,下意识抬高手臂,想要拉住两个人。
下一秒,秦伯的眼睛里忽然涌出血来。
他问查槐:“你为什么不救我?”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看我?”
“你为什么不继续查下去?”
查槐浑身冷,他想要后退,却现宋婶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后,离他只有不到半米。
见他转身,宋婶的身体忽然迸出血水,掺杂着黄白的东西,甚至溅到了查槐的脸上。
她问:“你为什么还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查槐脚下的泥土忽然变成了万丈深渊,他连半个音节都来不及出,就被失重感裹挟着向下坠去。
“砰!”
查槐从难以呼吸的窒息感里解脱,大口吸了口空气。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他想撑着床起身,手下的触感却是冰冷坚硬的地板。
他竟从床上摔下来了。
查槐的睡姿一向标准,从小学三年级以后,他就没再出过这种差错。久违的经历让他有点恍惚,在地上躺了好几秒,才慢慢撑着身坐起来。
这一下可摔得够实在,从左边肩膀到左后腰的一片都摔得生疼。查槐手掌往腰上一压,轻抽一口气,一方面是疼得,另一方面——他后背的衣服,居然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又得换睡衣了。查槐在心里叹气。
距离宋婶下葬,已经过去将近两周。这两周里他没睡过一个好觉,每一次闭眼,逃脱不掉的梦魇便会找上门来。他梦到过秦伯与宋婶,梦到过被砍伤手臂的二伯,梦到过停尸间的父母,甚至梦到过与杜樵并肩走远的阮文谊。
睡觉已经成了一种折磨。如果不是因为阮文谊躺在身侧,怕他担心,查槐大概会选择靠着床头枯坐一夜,等困到极致再让自己去受一次折磨。
这么多天下来,他自认为瞒得还算可以,每次惊醒、换衣服都有小心地控制动作幅度,应该没让阮文谊多操心——
对了,刚才他摔倒地上,有吵醒阮文谊吗?
查槐刚从梦魇挣脱出来,思维混沌迟缓,这一刻才想起还有个枕边人。他急匆匆扭头往床上看,恰好与趴在床边看他的阮文谊对个正着。
深更半夜的,一扭头,就和一张脸近距离对上。尽管这张脸的主人的查槐挚爱,他还是被吓得一激灵,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快了回去。
“你……”
查槐压着差点惊飞的心脏,“趴在这做什么?”
“看你。”
查槐扒住床沿站起来:“看我干什么?”
阮文谊直起身,给他让开床边的位置:“看你要在地上坐多久。”
查槐看他已经被吵醒,也没了再去找睡衣的心思,直接把湿透的睡衣一脱,囫囵在背上抹了几下,坐回床上:“这就回来了。”
他把被子抖开,连着阮文谊一起罩回去:“快睡吧。”
阮文谊把被子边拉下去一点,伸出手,覆上查槐光滑的肩膀与后脊。
查槐扭过身,把他的手腕捉住:“……明天还上班呢。”
手上冰凉且略带潮意的触感已经给了阮文谊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