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全济被射落下马,他的马儿受惊一脚踩在他的身上向人少的地方冲去,他被一箭穿透脖颈又被马蹄踩踏,此时只存一息。
他还能听见周围的嘈杂,还能看见湛蓝的天空,可在这一刻,他一直在想刚才秦渊跟雍王说话的那一幕,秦渊到底跟雍王说了什么。
这个想法如流星般闪过,他的那口气也丝丝断开。
乱箭之下,谁也不敢说自己看见了流箭是从何方而来。
几个贵公子又惊恐又好奇地看向杨全济的尸身,其他人更担心自己的命,命令侍卫们全部停止射箭,跟着杨全济来的两个侍卫刚才跟在后头,更加没看见流箭来处,见到自家公子遇险,几乎是屁滚尿流的爬到了杨全济身前。
徐季然有些不忍的闭了闭眼,看向雍王道:“杨凌只有这一个嫡子。”
雍王只是冷冷的看着杨全济的尸身道:“可怜,狩猎是本王提及,也算是本王的失误。”
徐季然的目光落在秦渊身上,秦渊神色倨傲,似乎并不在意徐季然发现是他在其间挑唆。
狩猎到了这一步不得不收尾返回。
除了猎场许多公子都换乘了马车,只秦渊还骑在马上,徐季然忍了片刻,看雍王登上马车之后,驾马走到秦渊跟前道:“侯爷,借一步说话?”
秦渊将水囊中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将空了的水囊扔给侍卫后才驱马跟徐季然往远处走了一段距离。
“侯爷为何要怂恿雍王殿下杀杨公子?”
徐季然神色冷峻,带着审视。
秦渊已经走到了徐季然的前头,他虎背蜂腰,在夕阳下如同覆辙的猎人,仿佛会随时爆起杀掉与他为敌的野兽。
他闻言回过头看向徐季然:“是他触了雍王的霉头。”
“他是触了你的霉头吧!”
徐季然有些愤怒,他愤怒的根源并非单单因为雍王乱杀无辜之人,而是因为杨家。
杨凌和杨全济都是杨皇后的远亲,御都杨家原本与徐家是没有什么仇怨的,尽管皇帝是为了徐贵妃才不让杨皇后生孩子,可徐家并没有对杨家和杨皇后做过什么实质的伤害,这本是一条虽险但还在稳着的天平。
可现在,秦渊破坏了这个天平,或者说雍王还没有意识到秦渊破坏了这个天平。
秦渊嗤笑一声看着徐季然道:“徐二公子,你有什么证据吗?你亲眼看见了,他自己撞上来的,愚蠢,胆子又太大。”
徐季然却不会被他三两句话绕进去,“怎么?神武侯是打算实实在在地为雍王殿下效力?”
“为什么不?”
秦渊直勾勾盯着他:“杨家太过出头了,殿下如此试探杨凌一番不是正好?徐二公子,你在怕什么?”
徐季然不答,秦渊轻笑道:“你心里很清楚,他就是会怀恨在心,又睚眦必报之人,非我挑唆。”
他们说的是谁,秦渊知道徐季然明白,在这一点上,徐季然无法反驳秦渊。
不等他开口,秦渊挑了挑眉道:“徐二公子,你为何那么针对我呢?”
徐季然没有回答,反问道:“那么,你刚才跟殿下说了什么?”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便已经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告诉他,杨家似乎在储君之争中左右摇摆,恐怕杨全济是带着杨凌的意思过来试探一二,殿下箭法高超,形势比人强,要不震慑他一二,好得杨凌投靠。”
雍王闻言哈哈大笑,秦渊这话引人发笑,他堂堂王爷,朝中最受宠的皇子,还要看区区杨凌的脸色,雍王已见到秦渊的本事,顶多觉得他武将没心眼,那他那么心胸狭窄,怎么会不计较杨全济。
更何况,在秦渊说完话后,徐季然又劝了一遍道:“殿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杨全济毕竟是杨凌的儿子。”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杨凌又何如,他不过一个中州总兵,难道还能比储君厉害,竟然教唆儿子试探他苏令。
徐季然自然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他有些愤怒,又有些忌惮地看着秦渊,秦渊若是真的投靠雍王还好,若是此人还有其他心思,最好想法子杀了。
他死死盯着秦渊,看得秦渊又有些莫名,笑了笑道:“徐公子,你似乎对我有些个人意见,我何时得罪过你吗?”
徐季然猛地转开脸,他狠狠拍了一把马儿,驱马跟上队伍离开。
秦渊站在原地招手叫来侍卫:“去看看这个秦二公子怎么回事。”
杨全济之死这件事在御都闹得并不算大,因为以往皇家狩猎也会出现一些贵人或者侍卫误被流箭射伤或者射死,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毕竟刀剑无眼,需要自己谨慎,也需要一些运气。
只能说这一次杨全济的运气不太好罢了。
雍王主动向皇帝请罪说这次狩猎是他组织的,在他组织的狩猎中出了人命自然是他的责任,他愿意接受降罪。
皇帝觉得雍王并没有什么错,杨全济前段时日出入东宫这件事他是知道的,雍王与杨家没有任何旧交,也不会因为杨全济和太子走得近而杀了他,与雍王无冤无仇,自与雍王无关。
因此他只是象征性地罚了雍王三个月俸禄,跪经三日,至于杨凌那边,只是赏赐了百两黄金,并其他宝物两件,以表宽慰。
这一切都在秦渊的预料之中,雍王的态度,皇帝的反应。
他去见沈枭垚的时候,沈枭垚不在,她去见了杨皇后。
倒不是沈枭垚主动来找杨皇后,而是杨皇后召见的沈枭垚。
沈枭垚到的时候她正在佛前焚香,等沈枭垚行礼之后她也不叫沈枭垚起身,只是安静地叩拜自己的佛。
沈枭垚自己站了起来,等一炷香燃尽,杨皇后才开口道:“他们说杨全济死了。”
沈枭垚声音带笑:“对,我也听说了,狩猎时被流箭杀死了。”
杨皇后慢慢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她回头看着沈枭垚,双眼有些通红的道:“此事是否与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