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波走的干净,除下伺候的宫婢,里头竟然只剩了他们两个。
皇帝身着常服打散白发,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想起这位痴迷炼丹求长生之事,谢从安有些走神,忽听得座上道:“如何,可都瞧仔细了?”
转而便对上一双衰老却锐利凶猛的眼。
谢从安即刻方寸大乱,慌的再次拜倒:“皇上恕罪。”
“一个尚未及笄的孩子,总是如此多的心思。”
对方语气中的厌恶极为直接。
谢从安抹去眼角湿润,端正跪好,虽然做好了准备,却终究是气不过,一句低嚷脱口而出:“防人之心不可无。臣女总归是没有害人之心的。”
说罢心底一颤,索性闭上了眼睛。
等了半晌,以为的责骂竟然没有发生,帐中又陷入了要命的沉默。
谢从安实在忍不住,拼死又偷瞧一回,发觉老皇帝竟然在望着桌案上的某处发呆。
那幅伤心后悔又似愤怒的模样实在是耐人寻味。
方才的经历闪过心头,她揣度着那几句问话,终于有些回过味来。
“最是无情帝王家。”
一句毫无意识的感慨脱口而出,有东西瞬间劈头砸了过来。“放肆!”
谢从安吓得躲开,连连称错,再不敢擅动。
胡邡闻声赶来,只见茶盏滚落在地,谢姑娘跪在宫婢中间抱头告罪,肘间的袖衫当是被茶泼湿了大半,狼狈又可怜。
他连忙上前查看一番,口中呼喊快请太医,又朝着众人叱道:“还不快将此处都收拾利索了。”
满屋子宫人这才仿佛有了主心骨,顿时请人的请人,收拾的收拾,全都动了起来。
谢从安觉察到气氛忽然变得不同,便借机偷偷调整了姿势,可惜向上递了半天的眼神,胡公公都一直背对着此处。
她只能全凭着自己琢磨道:“圣主英明。臣女只是个小小女子,如此实属无可奈何。”
正说着,忽然觉察不对,抬头就见胡邡一脸震惊。
“滚,你给朕滚出去!”
他身侧的皇帝怒急推桌,可惜那黄金桌案纹丝不动。这一下更是逼出了老头的怒气,一把将上头的东西全掀了下来。
折子书卷水果毛笔,不论什么,抓着就扔,甚至就直接砸在了谢从安身上。
谢从安极其听话的连滚带爬,直出了大帐好远才敢停下来喘气。
山涧里此时起了些风,营地的窗帐彩旗纷纷扬起,像是要帮着她躲藏。谢从安停靠在一间帐篷之外,急迫的喘着气。
方才的雷霆之怒震散了心头盘桓了几日的疑云,将她所有不安都暴露在外。
营地里这几日见到的不合常理之处太多,虽不能具体分辨,有一点却可以确定,此行围猎并不简单。
而那石洞,虽说的确是误入,却已脱不净干系了。
待呼吸平复,她转身朝帝王大帐拜了拜,“今日犯上实非所愿。您老人家往后还是少生些气吧。”
良王见到的谢从安正立在凤清的帐外发愣,额间一排细密的汗珠子看的人极不爽利,却偏生不知去躲个阴凉。
他原想与她开个玩笑,走进了发现其面色不适,便也消了念头。正欲问她在此作甚,却听对方幽幽叹了一句:“如此,便是从安对不住了。”
“什么对不住?”
他站住了脚。
身前人捂着心口跳开一步,回头见了是他,惨白的面上瞬间硬扯出个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