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风情的臭小子……”
裘弈在落樱顶上一刻不停地练了三日的剑法,第三日傍晚时,察觉有一道熟悉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剑锋上。
他停剑,看向那块再熟悉不过的山石,“吾以为你不会再来。”
程云抱剑,讪笑着从山石后走出。
之后还是同从前一样,程云早出晚归地看裘弈练剑。有时来了兴致,裘弈便与程云切磋一番,将这小弟子打趴在地,再询问对方可有从方才那一战中学到什么。
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
谢英对程云的管教越来越严,仿佛故意置气一般,不允许程云在剑术上有自己的理解,一定要按照他教的方法出剑,不然就说程云跑出去跟裘弈玩野了,连打带罚,弄得程云双手遍布伤痕,时常握不住剑。
程云手上的伤耽误了练剑,裘弈自然察觉到了,去找谢英要说法,但他又不是程云的谁,用什么名义要说法?谢英一句“老夫管教徒弟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便将他堵了回去,最终不了了之。
后来,程云不再能一整日都在落樱顶看裘弈练剑,反而时常要待在谢英那里学刻板剑招,但若是逮到空闲时间,程云还是会偷偷去落樱顶偷师。
反正行神道君不下仙门,什么时候去,都能看见裘弈在落樱顶上,裘弈也从来不会吝啬于授剑——虽然都是程云在自己琢磨自己学。
一般一个专门练剑的宗门,只会流传有一种剑术,可能这种剑术下分有许多流派,但这些流派都各学各的,很少有人会把全部流派或是全部剑术都学一遍。
会的剑术多了,若非天资绝顶、融会贯通的奇才,他人容易迷失在多种剑术里,在面对危机时,会因为懂得的剑术太多,反而不知应当用何种剑术来应对险境。所以裘弈一直认为,剑道应从实战中习得,形成自己的流派。
意外生的很快,快到就连裘弈也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在一次上清宗与青云宗以友好交流为由召开的宗门徒子比试大会中,程云对阵青云宗的一名同阶用剑弟子。因为谢英就在现场观看的缘故,程云一直使用谢英教授的剑术来抵挡青云宗弟子的攻势,可谓是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那名青云宗弟子急于求胜,动了杀招。在裘弈的手底下练久了,程云能根据对方的动势总结出合适的出剑方式,他暂时停止了谢英所教的刻板剑术,转而欲用自己总结出的法子去应对迎面而来的杀招。
在场外关注着程云一举一动的裘弈见状,面上神情虽未变,但眼中前所未有地流露出了点欣慰。
另一边见状的谢英却怒不可遏,拍案怒吼道:“程云!你心野了!”
现场一直寂然无声,程云和那名青云宗弟子都让这一声蕴含威压的怒吼吓得不轻,程云慌了神,下意识地摆出谢英所授的剑法招式,而那名青云宗弟子没有及时收住手。
颈间血溅出去很远,在裘弈雪白的衣摆上点出两粒鲜红。
青云宗的那名弟子吓得把剑再从程云的脖颈中拔出,扔了剑抱住栽倒的程云,惶然无措地说着对不起,又哭着喊自家师母来救场。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谁都料想不到一场小辈间的比试真的闹出了人命。裘弈看见程云落地时转头往他这边望来,那眼神不是求救,也不是怨怼。
只是痛苦又惶然地询问:道君,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办?
裘弈也不知。他很想上前去帮程云一把,但他不会救人。
他只会用剑,只会杀人。
那谢英见程云快不行了,也不知该怎么办,又恐自己刚刚大喝的那一声会被青云宗的人追责,连忙制造出一场更大的矛盾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他做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冲过去揪住裘弈的衣领,吼道:“都怪你!谁让你乱教他的?!若不是你乱教他,他会被那青云宗的小子给捅穿了喉咙?!!他先前用老夫教他的招式都应对的好好的,怎么偏偏换成你教的法子时就死了!!”
因为这一嗓子,全场的视线都凝聚到裘弈身上。
天才要习惯被人注视,但那天的视线仿佛都化作了一根根针刺,扎得裘弈好疼。
他想通过他对战局的观察以及对剑道的了解来给所有人分析程云到底为什么会被那明明能躲过的一击命中,但自己的视线好像黏在了程云不断涌血的伤口上,那伤口明明不在他的喉头,却令他无法言语。
那名青云宗弟子的师母擅长救治之术,但片刻后抬头哀叹一声,说道:“不行了,我吊着他的命,诸位师长还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快说吧。”
裘弈一把推开抓着自己的谢英,两步走到程云身边。他蹲身,一把冰剑迅在他的手心凝结成形。
“吾给你报仇。”
话落,裘弈用冰剑扎透了程云的心腔,给了程云一个痛快。
小徒子都很脆弱,无需搅毁其丹田,单单是一些命门受损,便能够要了他们的命。
三日后,谢英被徒子现死于后山,丹田尽碎,脖颈被什么尖锐而形如棍的东西贯穿,查不出尸身上有可以指认凶手的残留痕迹。众人心里都有猜测凶手是谁,但无人敢议论,都怕自己成为下一具横于后山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