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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裴宴京答应了教她弹琴。

只是为了凑齐学费，程轻梨临时找了一份兼职，要上到晚上九点。

他知道情况后，觉得太晚不安全，就决定过来接她。

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他没有让家里司机过来，而是选择和她一起挤公交。

九点，窗外吹来了凉爽晚风，路灯投下明明暗暗的灯影，乘客们上上下下的。

一切都宛如从前。

摇摇晃晃的车厢里，裴宴京沉沉睡了过去。

程轻梨把肩膀靠过去，给了他一方安枕的空间。

坐到终点站，他揉着眼睛醒来，扶着她下了车。

还是一样的站牌，还是一样的临别时刻。

程轻梨鼓起勇气，把第一百次，也是最后一次告白的话说了出来。

可他的反应却和上一世截然不同。

“轻梨，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真的只把你当朋友，我不想伤害你，但我知道如果放任你继续沉沦其中，以后你承受的痛苦只会越来越重。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和我告白了，我教你弹琴，你有什么烦恼也可以和我倾诉，我们就像普通朋友那样相处好不好？”

这一段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程轻梨心头。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你，不喜欢我？”

对面沉默了许久，传来了他满是歉意的一句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一记重落在了程轻梨心头，轻易就砸碎了她积攒了十几年的希望。

他幻想过无数次今夜他答应和她在一起的画面，曾靠着这必然到来的未来熬过无数艰难时刻。

可当这一天终于来临，却同她设想中的情景天差地别时，程轻梨只觉得那些支撑着她前行的力量顷刻间土崩瓦解。

打开冰箱那天，那股将她彻底笼罩的绝望和孤寂感再一次涌了上来。

她含着泪，定定地看着眼前人，眼底满是痛到极致的悲切。

却说不出一句责怪的话。

她只能独自转身，在他那双带着怜悯和愧疚的眼神里离开。

到家之后，程轻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辗转难眠。

她虽然闭着眼，但脑子里却纷乱不已，一刻也没有安静过。

上一世发生的所有事，以及这一世的十九年人生，都在她脑海里一遍遍闪过。

他想找出问题所在，想知道明明一切都在轨道上，为什么独独裴宴京变了。

不，其实他也没有变，他为人处事的态度和方法，都和上一世别无二致。

唯一改变的，只是他对她的感情罢了。

闭门思考了三天，程轻梨总算找到了关窍所在。

身份，是因为身份的转变。

上一世的程轻梨，从小吃尽了苦头，家庭又很少给予她关心，所以她其实是缺爱的。

所以当裴宴京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时，带她见识了另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给予了她从未感受过的在意和喜欢，所以她才会沦陷其中，将自己也燃烧殆尽。

可这一世的裴宴京，养尊处优要风得风，从小面对的就是世界的善意，见识过健康、良性的感情关系，就不会迷失自我。

所以当她出现在他的世界里，近乎狂热地表达着喜欢时，他虽然不理解她的情感来源，但出于良善的本性和良好的教养，他还是会给予她尊重。

对于程轻梨而言，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对她都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是这种吸引力促使她走向了他，牵起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可在裴宴京身上，这种吸引力是不存在的，他上一世是荒原上的一株野草，之所以会爱上她，不过是因为只有她能为他遮风挡雨。

而这一世，他自己就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无须别人庇佑，自然不会为一株野草的示好而心动。

他始终是他，未曾变过。

而爱上这样的他，是她的宿命。

她无法抗拒，并甘心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