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反应。
他太疼了,怕自己一松劲,就会忍不住叫出声音。
在这场长达两年的分离中,玉求瑕没有解释过那封荒唐的信,更没有因此道歉,所以他才能这么执着地念念不忘,总告诉自己事有蹊跷,一定有什么误会没弄清。
可现在玉求瑕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对不起,我们之间确实有蹊跷,有误会,有问题,都是我的错,我承认了,希望你能原谅我、放过我,我们已经没办法在一起啦。
如果这就是玉求瑕的希望的话……
他怎么可能不依着他?
他哪次没有依着他?
玉求瑕又说:“我走了。”
然后真就转身走了。
伴随着关门声响起,方思弄倒退几步跌坐进板凳里,他浑身都疼,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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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天白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太阳已经偏西,屋内没有开灯,方思弄坐在办公桌后的阴影里,像一座锋利的、死去的山。
方思弄像一座山,是蒲天白一直以来的想法。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冷酷又严峻,其实所有的痛苦和不幸都是内向的,展现给世界的是一种庞大而沉默的温柔。
山是宽厚的、无声的、安稳的存在,山上的草木果实会被人挖去,岩石矿物可能也会被人削掉,山体也可能被雷电、洪水损伤,但山的伤处会自己长出新的植物,重塑自己的形状,坚守着自己的根脚,很难消失,也不会偏移。
蒲天白喉咙动了动,忽然有点难过。
他眼看着方思弄从当年的青青山脉,变成今日这座像经历过泥石流的、寸草不生的、垮塌的、骸骨裸露的山,而自己无能为力。
在方思弄的故事里,他从来如此。
他嘴唇动了动,犹豫了半天,最后讲出来的话依然断断续续,很不像样:“哥……我过来就是想跟你解释一下,那个,玩游戏时候说的那个……”
方思弄像是忽然被他惊醒,抬眼看过来,声音沙哑地问道:“你和花田笑都没事吧?”
蒲天白一顿,刚刚酝酿好的话更散了个干净,只能优先回答方思弄的问题:“没有,我们出来之后还把今天的戏份拍完之后才走的。”
他又开始说些没有用的了,他意识到了,但控制不了自己,“今天太阳宫那边太堵了,我从片场过来花了整整两个小时……”
“嗯,没事就好。”
方思弄微微点头,又道,“刚出来就回家好好休息,着急着过来干什么?”
“我得来啊!我得过来解释清楚!”
蒲天白彻底放弃了组织语言,想到什么就说了,他脑子不行,只适合这样,“我、我以前确实喜欢过你……在里面,我不敢说谎。”
他原地立定,站得笔直,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然后举起三根手指在脸旁边,“但后来遇到茵茵了,我就没有啦!我发誓!”
方思弄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眼睛失去焦距,显然又没再看他了,喃喃自语道:“我有什么好喜欢的?”
蒲天白的心脏仿佛被轻轻刺了一下,想起那段久远的暗恋来。
刚入学,得知自己被分到大四学长的宿舍时,新生蒲天白自然是惴惴不安的。
他忐忑地去到宿舍,支支吾吾地要做自我介绍,屋里另外三个人都在,方思弄住门后面那个床位,他进去的时候背对着他在收拾东西。
他刚开了个头,方思弄转过脸来,骨相清俊,气场却太强,他一下子舌头都捋不直了。
对面叫景明的学长在床上大笑:“哈哈哈哈哈方思弄你笑一下你微笑一下,你你看你把人小学弟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