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皖咬紧牙关,她哭了,眼泪砸在了陈鹤年的肩膀上,这是她此生第一次哭泣,她记起了姜朝的一切,她记得自己曾在战场上的疼痛与畅快,同样目睹亲兄的尸却无能为力,她的抱负实现了,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阿兄!
那声呼喊,再无人回应她。
她的骨灰洒在荒山野岭,她的魂魄因怨恨残留剑中。
姜皖的眼泪流进了她的嘴里,苦涩咸的滋味让她唤出思念已久的声音:“阿兄。”
陈鹤年应了:“我在。”
姜皖痛声道:“我迟了,我也输了。”
“是我晚了。”
陈鹤年轻轻喘着气,“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太子姜鹤年也并非料事如神,他本以为将昭平公主送去边疆,于林回京夺取王位,便能保昭平公主一世平安,可他没有料到,公主回京,羊入虎口。
姜鹤年就那样看着,他一手带大的孩子自刎在眼前,从咿呀学语开始,奶娘牵着她的手带到他的身边,她学会走路时半摔着倒进了他的怀里,奶娘说,他们身上留着一样的血,是皇宫里最尊贵的小主人。
姜鹤年为她梳过髻,习书时,她会安静地趴在他膝下入睡。
东宫是个很冷清的地方,他总是能听见哭声,在半夜时传进他的耳畔,引他出东宫的殿门,他分不清人和鬼,而这个孩子尖锐的哭声能把他来回现实,她声音是清脆的,和铃铛一样,眼睛是明亮的,也是母后留给他的最后一份思念。
刨开姜鹤年的身体,你会瞧见里头住着两个鲜活的小人。
可惜啊,他算错了,他小看了于林和昭平公主对他的爱,所以到头来,三人都未能得偿所愿。
姜皖抬起头,这白石头堆成的台阶,和东宫殿前的玉阶一样。
她死了,割开脖子的时候是疼的。
而现在,陈鹤年背着她,她看见了要落下的太阳。
她重生了。
她在痛苦中挤出微笑。
姜皖闭上眼,在黑夜到达之前,陈鹤年背着她登上了山顶。
“我们到了。”
陈鹤年的声音轻了,他的胸膛起伏着:“你会自由的。”
左贺带着人立即将姜皖从陈鹤年背上扶下来,为她清理伤口。
额头的汗水都滴进了陈鹤年的眼睛里,他直接卸了力气,脚一软,直挺挺倒下,他不会摔在地上,他倒在了于林的怀里。
陈鹤年知道,他会被接住的。
“我也找到你了。”
于林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汹涌的厉色没有藏住他眼底的心痛,他抱着陈鹤年,箍紧他,将他死死地揽入自己的身下,再难割舍。
第81章归去陈鹤年见他放下碗,问:“滋味如……
夜幕已经降临了,无论是血的颜色,还是朝霞的艳红,通通都藏进了无边无际的黑色里,扰人的,沉在人心里的怨恨与失望也消失了。
失落疲惫的人影迈着步子朝前走,受过伤的人被背着,抱着,手拉着手谁也没有落下,他们就这样走着,咧咧嘴高兴地笑着,毕竟曙光总会再现的,那时,就只有温暖了
没有坏事生。
姜皖在屋子里养伤,左贺的师姐会定时来替她换药,她们早都听说了她的故事,便日日抽空来与她作伴,她们夸赞她的勇敢,感叹人世的悲哀,欣赏她,赠予她最好的伤药,姜皖不再有血腥的过去,一切重新开始。
陈鹤年有时会去看山中的弟子操练,看过这里的学堂,他最常去饭堂后面的池塘冬钓,三个人再带加上一个皇帝,拿把椅子就坐在湖边甩鱼线。
只有陈鹤年在认真钓鱼,那鱼上钩的极快,持续久了,他怀疑是那只安静的鬼在作祟,眼睛瞥过去,鱼儿上钩的度就变慢了。
池塘是食堂厨子饭师父的,他们把鱼钓上来不能吃,就只干一件事,抓住谁就扒掉谁的一片鳞,放生了继续钓,如此往复,结果眼见的,有些鱼身上的鳞片越来越少,傻鱼根本不长记性。
陈鹤年也不知道自己钓了多少次,但他身上没有沾上鱼腥味儿,他不用上手取鱼钩,闹闹鬼就可以解决。
鱼没有鳞片还能活么?
陈鹤年问出来的时候,像个活阎王,他没有实验,鱼塘的主人饭师父赶来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左师侄,你怎么能带着朋友在这里祸害我的鱼塘!”
饭师父举着锅里的铲子急冲冲地赶过来,虽然他是个厨子,但也是南派的优秀毕业生,只比永建师父低一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