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想已经去世的父亲、母亲,还有所有不在身边的兄弟姐妹们。
阿多他也死了么?会不会死在哪个阴暗的角落,我却无法发现?他伸手扣在鱼梁木白色的树根上。
这根树根的皮已经被磨得光滑,他的父亲、爷爷以及更高的祖辈们一定都摸过,甚至他的母亲、各个兄弟姐妹们。
他们都在哪?
旧神啊,能够给我一点启示么,他想。
如果我也死了,我一定能够看到你们,找到你们吧?听老奶妈说,信仰旧神的人死后会回归自然,与自己心爱的人在山林之间与所有逝去的信仰者们一起共舞。
我一定能够看到历史上所有的布兰登吧,他们是什么样子呢?他们愿意和我共舞么?一定愿意,我也姓史塔克,只是我更小一点,除非他们认为我不懂事。
心树的树叶在他头顶摇摆,他什么内容也看不到。通过这些树叶,他看不到山、看不到远方,听不到父母的声音,听不到他祖辈的声音。
什么都没有,他感觉沮丧。
美伊说,只要练习就有进步。可是他还没有入门,她就已经离开了。
他感觉自己哭了。
夏天在他旁边蹲了下来,将硕大的头颅放在了他腿上。
于是他双手环抱着夏天,将脸整个深入它温暖的毛发中,良久良久。
一股温热传来,就像流水就下,自然而然。
他听到了。
他感觉听到了自己强健的心跳,听到了风的声音,听到了树叶落在池水中的声音,也听到了远处校场发出的刀剑相交的微弱声响。
他也闻到了。
他闻到了聚集在池底的树叶腐烂后上浮,气泡碎裂后释放的味道,闻到了微风从士卒松上吹来的松油味,闻到了窜在林间的松鼠味,还有泥土的清香味,隐藏在泥土下的虫子浓厚的腥味。
他感觉再也没了紧张,没了焦虑,没有了慌张,也没了期待。
他没有了对波顿的恐惧。那是某个小男孩藏在心中最里面的东西,他翻来找去,没有了,一丝一毫也没有。
他没有了焦虑,没有了他所不知道的问题,没有了年轻的布兰登史塔克无法承受的责任,也不再有不切实际的想象。
他没有了慌张,他再也不用为学士的不满意而慌张,再也不用担心他是不是认为他在撒谎,或是任性或是不努力。他觉得,也不用再为弟弟慌张,也不用为其他姐姐的安全而慌张。
();() 他也没有了期待。
他不用期待美伊是否返回临冬城,不用期待她去战胜任何敌人,不用期待她为他带回其他姐姐们,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他睁开了眼。
神木林变得更加明亮,变成了棕绿一般颜色。
远方的树木层次分明,一只松鼠在那儿爬进爬出,躲避着他的视线,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他看到了前方的树叶,和心树的树叶是同一个形状,他可以看清树叶掉落下来的每一个姿势,每一个翻滚的动作,看清楚气流在树叶掉下时,风卷过的和变化的每个方向。
一切都在他的期待和预想中。
他变成了狼。有史以来第一次,他不是在梦中变成狼。
他的身上趴着一个软软的孩子。
那是他自己啊。
棕铜色以及柔软的头发,苍白的皮肤,软软的鼻尖两侧布满小小的雀斑。
他好弱小啊,胳膊和腿都如此瘦弱。
他从自己的身旁站了起来。
他感觉雄壮有力,他感觉世界在自己的脚下,他感觉自己无所不能。
他的心里无所畏惧,他感觉他是世界的帝王。
“呜……”
他高喊。
他感觉世界都是他的声音。
良久良久后,他睁开那双凡人的眼睛。
他感觉脚步沉重,感觉鼻子呼吸艰难,感觉耳朵沉入了铅。
他沮丧地走出神木林。
他本想去看看独角兽,本该与小伙伴一起玩耍,但是他想起了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