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善倒是好胃口,吃了个身份对她而言相当特殊的人!
她也听明白了,然而无话可说,只是看着徐冶,徐冶自顾自脸色难看了一阵,叫济善等着,他自己又下去探了一遭,上来说:“果然是他。你立即走!”
济善问:“你呢?”
徐冶苦笑:“他们都见过你了,主子也死了,难道留着叫来寻仇?”
济善又问:“为什么寻仇?”
天底下那么多人吃人,那么多为了获取荣华富贵而将血肉献给她的人,为什么这一顿要寻仇?
想了想:“不至于。”
徐冶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只是说:“快走吧!”
济善在掩护下出了客栈,走出去一段路,站住了回头看,等了一阵便听见刀兵相交之声,随后客栈燃起大火。
她在这种事情上又忽而通透了,徐冶不许客栈里留了活口来控告济善的,这是给他自己主子找不痛快。
济善没再回去,而是围着客栈的位置绕了一圈儿,见熊熊烈火已经将客栈吞没,而徐冶也已经捡了路走出来,她便拔腿去与他会合。
然而在半路上,草里忽然扑出来一个年幼的小女孩儿,像是吓呆了摔出来的,立即又有一个半大男孩冲出来,将小女孩护在身下,同护犊子似的,哆哆嗦嗦地瞪起眼睛看她。
两厢对视一阵,半大男孩忽然给济善跪下了:“求菩萨姐姐,救我兄妹一命!”
“那个男人”
男孩儿说:“那个男人安排您出去的时候,我瞧见了!血我也瞧得的!我原想着你们是犯了人命官司要逃,未曾声张,谁料他返回来往酒里下了药,就杀人!”
“那些喝酒的人也杀了,我爹娘也杀了!”
他跪在地上,胡乱给济善磕头:“我兄妹都知道后头人命与您无关的!求您帮我们逃脱此劫,别喊那个杀神来!我们给您当牛做马,不,我们立即在您眼前消失,绝不有报仇的心!”
两个孩子一身布衣打的补丁,都是瘦杆似的,但看面貌,精神头都好,不是那种被饿昏了的孩子。
济善就指了一个方向,说:“往哪里走。”
这两个狼狈不堪的孩子互相扯起来跑了,徐冶走到济善身边的时候,两人已经跑得看不见身影。
徐冶道:“可是有两人逃脱到你面前了?”
济善给他比了一下个头:“一个这么高,另一个这么高,都是孩子。”
徐冶扼腕叹息:“孩子才麻烦呢!仇在心里沤上十来年,同你不死不休!”
济善说:“行啊。”
“你行什么!”
徐冶也顾不上同她客气了,他放火前临时取了客栈里的衣裳,将自己一身血衣换了,两只手指甲缝里的血却一时洗不掉,明晃晃地显出污浊的红。
“便是他俩最后寻仇只能寻到咱俩头上,也够你喝一壶的!斩草除根!这都是大伙心知肚明的规矩!”
“规矩?”
济善忽然问,眼睛亮起来,重复了一遍:“规矩?”
“规矩哇!什么没有规矩,往明面上说,国法家规,而私底下,干一样事情,也有一样的规矩呢!你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究竟是好人,还是要作恶?一阵好了,一阵又坏了,到时候害的是你自己!”
济善想了想,认真地说:“你说的有道理。”
徐冶差点被她气仰过去。
是否斩草除根,济善是可行可不行的,纵而她觉得徐冶说得对,自己也未必会那样干的,还是那句话——不至于。
凡人的爱恨情仇,不至于。
可徐冶又说了一样她从来没考虑的东西:“规矩。”
济善想着这件新鲜东西,没有解释,徐冶也不再说她了,二人趁着半明半昧的天色与其他人回合,在天亮之前,便离了客栈的地界。
徐冶的话立即得到了对应,那两个逃跑的小崽子活泛的很,与其是做哥哥的,天未亮就敲开了官衙的大门。
而县令一听此事,捏起胡须想想,同主簿道:“近来排场大那些有头有脸的可不少,死几个小老百姓不算什么,可别出了什么人物的案子。”
于是便立即派人出去,按着那两个报官孩子的描述去问,一问就不得了,朗星越排场走到哪儿摆到哪儿,他白日打那条街走,门里头栓着的狗都知道。
朗星越是什么人,虽说他本人纨绔名声在外,是个好吃懒做的废物,无一点品级功名在身上,然而他头上一个做亲王的爹,下头一个同平南王家有姻亲的郡主妹妹,声势听着都唬人!
这样的身份,岂是能白死了的?
县令是个小地方官,碰见了这样的大事,顾不得稳重,立即就要去报,然而他又一想,不敢去触那大门大户的霉头——又不是什么喜事,这种事情报上门去,无论是真是假,有他什么好脸色看?
若怪罪他一个治理不严,把他拎出去打死泄愤了,他都没地方说去呢!
于是县令另安排了一个人,教带着那两个孩子自己说去!能落着什么好,那都是他们的,自己也不眼热,若是落了坏处,也同他无关。本来就是他们自己父母被杀了么!
那两个孩子又报去了朗星越常落脚的宅子,下人一听,连夜去勘查了客栈,确认了主子身份后,又立即赶马报去王府。
王府怒而派人出来拿的时候,济善正爬在草地里,俯视着下头如同蚁群般前行的车队。
“那便是大公子的队伍了。”
徐冶道:“接下来听您的吩咐。”
济善问:“他是怎么干的?”
徐冶道:“这话说的!哪有几次三番杀自己兄长的?您问我,我还能回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