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沉默了,哪些为着陆渊说情的,在此刻,也做了与大家同样的选择。
彻查陆渊案时,刑部尚书谭书堂,为了帮助陆渊减少罪证,公然在刑部放火,被抓了个正着,谭书堂知道自己要完了,当场抹了脖子,因此,现在的刑部尚书与齐玉一拍即合,用最快的速度,完结了此案。
皇帝无比满意今天的结果,将沈复回留下来后,就退朝了。
圣旨到达相府时,陆成雪放下手中的笔,转了转酸痛的手腕,便出来接旨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陆渊不思报国,贪赃枉法,以权压人,草菅人命。经刑部吏部大理寺联合查办,证据确凿,其罪当诛。
为正国法,丞相及其义子,于三日后问斩,女儿陆成雪,充为军妓,其余家属,发配边疆为奴,与五日后,一同前往边关。
“罪女陆成雪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今的相府,该下大牢的下了大牢,该逃走的人也逃走了。只有这个相府唯一的女儿,领着几个奴仆接旨。
陆成雪神色没什么异样,好像早就知道结局似的,不悲不喜的收好圣旨,感谢了公公后,又回去了自己院子,只留那些无法赎身的奴仆,哭成一团。
沈复回跪在皇帝面前:“陛下,我从没求过您什么,求您放了陆成雪吧。”
皇帝猛拍一下桌子:“没用的东西,朕留下你,不是让你为个女子求情的。”
沈复回倔强道:“陛下若是不同意放了陆成雪,我只好去劫人了。”
“沈复回,你知道你这是在威胁谁吗?”
“知道,陛下要我在相府做细作时,我就发誓,非陆成雪不娶,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忘记自己的誓言。况且,陛下也知道,陆成雪是无辜的,不是吗?”
皇帝闭了下自己老谋深算的眼睛,又转了转手中的佛珠:“你告诉朕,你母亲在哪里,我就答应你,放了陆成雪。”
沈复回紧皱着眉头:“陛下口口声声说敬爱我母亲,那陛下应当很了解我母亲才是,她才不会成为他人威胁她儿子的把柄。”
皇帝其实是知道的,可他实在没办法了,派出去了那么多人,都快把黎阳县翻了一个遍,都未能找到沈慧,他故意选了个最折辱陆成雪的罪名,就是为逼沈复回说出沈慧的下落,可惜沈慧是真的聪慧,她并没有将自己的行踪告诉沈复回。他心中的恨犹如熊熊烈火,又燃烧了起来,他都快死了,沈慧为何能这么狠心,丢下他,独自消失的无影无踪,于是他将矛头又对准了沈复回:“你母亲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不仅不担心,反而将陆成雪的安危看的比命都重要,你这个不孝子。”
“我求陛下放我出城寻找母亲,陛下不肯,如今又来责怪我,陛下要我怎么做才会满意呢?”
沈复回心里的恨也被激发了,他小时候被欺负时,是恨那个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父亲的,后来,在母亲的教导下,他的恨烟消云散了,因为他不在乎了,从来没有陪伴在身边的父亲,与陌生人有什么区别,他何必与一个陌生人较劲。可此刻,他看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穿着黄袍、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男人,他又开始恨他了。
小时候,那些不堪重负的辱骂又侵入脑海。
“我娘说了,沈复回是没爹的野种,叫我不要跟他玩。”
“看我不打死这个野种。”
“打野种喽,打野种喽。”
“没爹的孩子是野种,沈复回是没爹的孩子。”
“快跑,沈复回他妈来了,他妈是会咬人的母老虎。”
经由母亲的悉心教导,好不容易长大成为了一个心中无恨,且立志要报效国家的人,又被眼前的男人威胁,去相府做细作,就算差点被打死,他也没抱怨过。
如果陆渊真的是个坏人,他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报效国家了。
可皇帝还是不肯放过他,不肯放过他心爱的女子,明明只要他说上一句话,他就能带领心爱的女子,与母亲一起,远离望安,过上幸福的生活。
沈复回站了起来,他直视着皇帝:“陛下?您怎么不回答?您是不是觉得生了我,就是生下了一枚任您利用的棋子?可以用我娘牵制我,去做细作,又用我威胁我娘,回到您身边。我不求您能像爱太子那样爱我,最起码把我当成一个有思想的人可以吗?您知道我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吗?他们骂我是野种,您知道我娘曾经夜里哭醒过多少次吗?可我娘从来没说过您的一句不是。”
皇帝被沈复回的指责逼的说不出话,可他是皇帝,他为了大梁殚精竭虑,临终前,就想与心爱之人厮守在一起,他何错之有:“当初是你娘不肯跟我走,她执意要留在黎阳,朕能怎么办?”
“那您为何要欺骗她,您当初要是早点告诉她,您是皇子,她一定早早与您拉开距离。”
皇帝气急了,随手抓起手边的书本,朝沈复回砸去,沈复回也不躲,任由书角砸破了脑袋,鲜血从额头流了下来,可见皇帝使了多大的力气:“你这个逆子,朕要杀了你,朕就不信,沈慧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
沈复回冷笑了一声,再加上脸边没有擦掉的血迹,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完全没了初到望安时的那股子书卷气,他周身笼络着着一股杀气,是那日在城门口沾上身的,便再也去不掉了。到底是皇帝血脉,皇家遗传的狠厉,是沈慧花费多少心血都抹杀不掉的,他向皇帝走近了两步:“您要杀了我吗?两个多月前,太子也想杀了我,一个月前,三皇子说,我的下场会和太子一样惨,甚至比他更惨,如今,您也说要杀了我,我做了什么,让你们这么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