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水贼的要求,晨光熹微之时,送嫁队伍便出宋家。等到码头渡口之时,天光已然大亮。
正好是约定的时辰。
宋家女是救父出嫁。为了怕惊扰官府、惹来绑匪撕票,鞭炮唢呐一律不用,一队人马冷清上路。
同为女子,孟韵不得不庆幸,幸好此刻坐在花轿中的是自己。
她将手扣在轿沿,摸着冰冷滑·腻的木头,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感伤。
对宋家女来说,这根本就是一场飞来横祸。明明可以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却不得不穿上嫁衣,孤身上路,只为了深入虎穴,换取父亲平安归来。
幸好,宋家碰上的是谢轻舟。
花轿稳稳当当停了下来。渡口风大,轿帘乍然被风吹起,露出孟韵匆匆涂上蔻丹的手指。
老媪压低声音,提醒道:“渡口风大,等下上船时娘子可要小心盖头,别被风吹跑了。”
听着熟悉的声音,孟韵无声弯了弯嘴角,身子立刻坐得端正:“多谢大娘提醒。”
旁人听着是宽慰之语,孟韵却知道,这是他们之间早就已定下的暗号。
果然,不出一息,花轿外面立刻响起了厮杀的声音。
刀剑乒乓互砍、厚重的箱笼打翻、男人女人呼救哭喊……各色声音混杂在一起。
孟韵心里跟着一紧,死死攥着袖子里藏好的匕首。
终于,轿子不远处的“谢大人”
高声喊着一声又一声“撤退!撤退!”
水贼们一浪高过一浪的大笑声逐渐便大,其间夹杂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和狼狈退散的脚步声。
很快,花轿四周安静如鸡。
此刻,孟韵的额头已经浮起一层冷汗。
外头越安静,遗留的慌乱她更可以想象。
怪不得谢轻舟说这里很危险。
接着,孟韵忽然又慌了起来,老媪呢?!
就在这时,外头又传来了一声“别怕。”
老媪还没走——他还在。
孟韵的心再一次安定下来。
“谢大人”
撤走后,水贼们一哄而上,将花轿团团围住。连带着包围的,还有宋家的管事、婢女,以及花轿后头那一车又一车的嫁妆。
整个码头重新恢复平静。四周静悄悄的,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正中的那顶轿上镶着东珠花轿。
为首的水贼脸上有一道从眉到耳后的刀疤,他率先跳下马,身后跟着跳下两三个黑衣随从。
他走到轿子前,朝轿子里面的人恭恭敬敬地鞠上一躬,粗声粗气道:“夫人在上,小可贺兰……贺鹰这厢有礼了。”
身后的人捅了捅为首的刀疤脸,那人便立即改口自己叫“贺鹰”
。
贺兰……贺鹰。
那群跪在地上的人当中,有人眼中有精光闪过,凉薄的嘴角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遍。
花轿中的人当然不应。
贺鹰玩味地笑着,鞭子一甩,地上啪嗒一声,拉车的马儿受惊,接连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