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凡面上不提,但特助看得出来他很介怀。
他常年不回家,回家必吵架,加上老爷子近些年一直催楚云凡早点成家,楚云凡不乐意,两人的关系一年比一年僵。
楚云凡从联中退下来,不仅是因为身体,也是因为老爷子故意使绊子,他不愿意纠缠,直接撂挑子不干,把老爷子气得够呛。
特助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你别太往心里去,今天知道了也当做不知道,他和老先生的关系一直不好,千万别插手,要是以后有人问你,你就说他没把你当回事,不会告诉你。”
“我知道的。”
他和楚云凡的关系越明显,他反而越危险,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才是上策。
但特助说的这件事,好像和楚云凡今天大发脾气没有明显的关系,江叙白稍显疑惑,但没有问出声。
特助稍微歇息了片刻,才说出另一件事。
今晚有个男人来找楚云凡求情,在机场闹得楚云凡头疼又无可奈何,因为那人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个叫李庆的中年男人。
“恩人?”
江叙白十分困惑,楚云凡一向养尊处优,恩人?好小众的身份。
“嗯,十五年前,如果不是李庆救了他,很可能早就去世了,那人的孩子……闹出不少荒唐事儿,这次又求到他身边了。”
李庆……?很普通、很大众化的名字,但江叙白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见过。
江叙白原先还不明白为何要把这两件事合在一起讲,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也许楚云凡比他想象得更期待亲密关系。
“我知道了。”
特助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其实你多哄着点,他很好相处的,真话假话都不要紧,不在底线原则上撒谎就行了,平时捡好话说。”
“好,我记住了。”
江叙白几乎是逐字学习,恨不能找个本子记下来,特助见他求知若渴,不禁对房间里歇菜的人有些羡慕。
他知道楚云凡很羡慕李庆的儿子,虽然混账不顶事,但不论做了什么事情,他的父亲永远站在他身边,想尽办法给他解决麻烦,一大把年纪了,跪在楚云凡脚边苦苦哀求。
他做得不对,但楚云凡从来没有被这样无底线地包容过,没有被如此坚定地选择过,他陷在情绪里的时间久了,分明忘了江叙白也在尽全力对他好啊。
他总是抓住已经失去的东西不肯放手,攥得太紧,钻了牛角尖,反倒伤了身边人。
特助等到楚云凡情况稳定后才离开,彼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江叙白不由得感叹工作真是太难了,看起来很体面的工作也要加班到深夜。
他坐在楚云凡床边,轻轻抚摸他冰冷苍白的脸颊,本以为他不会醒,输液结束,江叙白利索地拔掉他身上的针管。
“唔……”
楚云凡皱紧眉头,撇眼看到自己的手背正在冒血,差点再次晕过去。
“别看别看,马上就好。”
江叙白拔针的角度没找好,造成轻微出血,赶紧用毛巾盖住楚云凡的眼睛,免得他又晕血。
“挤兑你几句……就想用针扎死我……”
他的声音比上次住院时更虚弱,江叙白听得心软,哪里还舍得跟他顶嘴,“哪有,我、我怎么舍得。”
这话倒是新奇,以前从来没听江叙白说过,楚云凡困惑地嗯了一声,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江叙白会舍不得他……?不是找到一点机会就想跑路吗?怎么又舍不得了……?
假的,肯定是睡糊涂了。
楚云凡缓了口气,勉强抬起胳膊拿走毛巾,迷糊地看着床边的人,方才的记忆一点点回笼,将争吵的每一幕在脑子里放映一遍。
“还难受吗?”
“死不了。”
他想翻身但胸口疼得要命,可恶……江叙白不会把他的肋骨按断了吧……
楚云凡看着手背上的针眼,扯了被子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微微合着的双眼,江叙白知道他这是不想理人,但若是放任楚云凡闹一晚上情绪,明天绝对会更难处理。
他并不完全相信特助说的话,楚云凡真的很在意他吗……?是alpha本能的占有欲,也可能是基因自带的霸道,他想要验证,可感情最是经不起考验。
比起思考他们的关系,把楚云凡当领导、当祖宗供着是不会错的……可是,就像上次讨要联系方式,他还敢不敢找楚云凡要一个名分呢……?要一个真切的关系,做名副其实的……情人?爱人?
屋子里沉默得可怕,屋外又开始下大雪,压得树枝吱呀响,江叙白尽量小声地收拾好仪器,所有的针头、药剂,全部像往常一样收拾好,等着明天回收。
楚云凡悄悄睁开眼,看着他忙前忙后,心里弥漫着酸疼,不是难受,也不高兴,但他很乐意看江叙白为他做事情。
他细致地将使用日期和时间都写在标签纸上,挨个贴在药剂上,最后整整齐齐地放在防尘袋里,一举一动都让人感受到安心和温暖。
但这份暖,能有百分之五十的真情实感都是烧高香了,他很明白他不是个值得付出的对象,江叙白做这些有多少是因为担心和关切呢?
楚云凡反复说服自己不要计较那么多,只要他不计较,就可以放肆地享受,等他玩腻了还能体面地分手。
这样对他们都好,江叙白也能乐呵呵地离开他这个难搞的对象。
江叙白转身时,楚云凡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连眼睛都遮起来了。
也许楚云凡真的是烦了他了,江叙白脱掉外套,悄悄从另一边爬上床,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讨好地摸摸他的肚子,“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私下见他,别生气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