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砚红着脸说:“无妨。如今我来了,谁能想走他算我没本事!”
大家笑道,“没错,果然是周家的好媳妇儿。”
老祖母也合不拢嘴,复又安慰道:“放心,老四从不是那胡来的人但话说回来,那些戏子水性,到底不是安分人。家里不养戏班子也是对的。”
三嫂不买账地“嗨”
了一声,讽刺地接了一句:“祖母,这世上谁还不是个戏子?只是看谁把戏做得更真罢了。”
这话泠然似有深意,听在耳中滋味很是不同。
雪砚下意识地抬眼瞧去,却见三嫂勾引她似的歪嘴一笑。轻佻地眨了个眼。
恰在这时,远处荡来了钟声。
一瞬间,雪砚身上如过凉风,刷过了一层恐怖。
晨钟悠悠荡荡,缓慢而高古。在一种入魂的清韵中,一大家人笑得一派和气。笑脸迎着笑脸,彼此毫无芥蒂。
这一切,竟恍若是在一场虚妄里。
和那日午后的报钟不一样,晨钟规矩地敲了一百零八下。
一屋子主仆都在说笑,没有一人在意这钟声。而雪砚则听得恍惚了
说话间,祖母命瑶筝取来了几幅绣像。笑道:“这几幅‘玄女娘娘’像是前日绣好了的。你们谁想要的请一格带回去吧。”
又侧过头,笑咪咪说,“小雪丫头你就选一格吧,多替老四烧香拜一拜……消灾解厄咧。”
雪砚的目光栖落在了绣像上。
一瞬间,心神就被吸住了。
长三尺,宽不足一尺。本色的暗花绫布上,不惜艳色重彩地绣着一位美丽神女。头戴“九龙飞凤冠”
,身穿“七宝绛绡衣”
。面容丰丽,顾盼含笑。
只见她脚下踏着青霄层云,帛带翻飞,身后一片丹霞浮动。神态端的是十分鲜活。雪砚与那绣像的眼对上,心里微微地一颤。
如被触及了内核一般。
好像那玄女的笑是活的,能和她秘密呼应似的。
雪砚暗吸一口气,赶紧调整心神。这是她的老毛病了。或许是习练“袖底藏金”
术时把脑子里的刃磨得太快太灵了,她时常有些神叨。
就拿赏画来说,老觉着画中的人有生命,哈一口气就能落地成真。
所以,她经常不敢赏仕女画儿,总害怕会有女鬼钻出来。
——她就是胆小到了这地步。
可是,这一幅玄女绣像却不叫人害怕,反觉得一种异样的安慰。一瞧之下,心生欢喜。
她的目光定在了绣像上,不掩心驰神往。
三嫂见状,拿肘子捅一捅她:“四妹,你最该请一格回去。下次祖母有个头疼脑热的,记得把一千个头磕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