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荇大喊大叫,引得不知道哪里的狗也叫的更大声,在夜里与凌荇一唱一和。殷莲终于确认:她是真的很生气。
殷莲低下头,和过去所有遇到凌荇生气时做的一样,她第三次道歉,又询问凌荇:“我要做什么你才能原谅我?”
凌荇的拳头打进棉花里,她猛地低头,额头恶狠狠的与殷莲的额头相碰,闷声响起,殷莲失去重心,坐到地上。她一只手撑在身后,掌心火辣辣的疼。
殷莲问:“可以原谅我了吗?”
“还不可以。”
凌荇摇头。
殷莲又重新在凌荇面前蹲好。她听到凌荇问:“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是有标准答案的。殷莲记得。她说:“爱。”
“爱什么?”
“我爱你。”
凌荇不依不饶,发展出新的问题,在大纲之外,殷莲没有学过:“你爱我什么?”
殷莲缄默。
没有得到答案的凌荇自然不会满意,叫嚷着,三岁孩子似的撒泼。殷莲静静看着凌荇:她坐在马路牙子上,双脚乱蹬乱踹。以前,很久很久以前,姐姐要买玩具但是爸爸不同意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
玩具最终没有买成,爸爸抱着姐姐,说了好多好多话,说的姐姐不再哭闹,把脸颊靠在爸爸的肩上,乖乖的。
学着爸爸的样子,殷莲找准了凌荇乱踹的空挡,伸手把凌荇抱在怀里。殷莲说:“生气对身体不好。”
凌荇的巴掌拍到殷莲的脸上。殷莲又说:“你是最好的。”
凌荇正准备踹出去的脚停下来。殷莲很努力地回忆着:“你最乖,最听话了。”
“你他爹的才最听话!拿我当三岁小孩儿?!”
好吧,爸爸的办法可能只对六岁的孩子才有用,而凌荇不是六岁,是二十五岁。办法失效,殷莲松开凌荇。她的四条麻花辫被挤乱了,殷莲为她顺一顺。
凌荇却意外的安静下来。她把自己的四条麻花辫统统散开了,又扭扭脖子,让辫子更松散。殷莲沉默的靠近凌荇,用手当梳子,为凌荇重新梳头发。
凌荇的头发是黑黄色的,头顶黑,发尾黄。发质如同秋天的树叶,脆弱干枯。殷莲不用光,凭借着对凌荇身体的熟悉,手指在她的头发里自如窜梭,很快就把这一堆枯叶似的头发理顺。一头不长不短的头发顺着发缝平分两半,再平分两半,殷莲把四条麻花辫重新绑好。
这时天已经没有那么黑了,天边泛出淡淡的白光,太阳大概有一会儿就能升起来。
凌荇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满意的点点头。她又点一点自己身前刚才殷莲蹲着的位置,示意殷莲重新蹲回来。
殷莲老老实实照做。凌荇挽起殷莲的袖子,殷莲胳膊上,上一次凌荇生气时划破的伤口被贴了干净的胶布。凌荇当然知道这胶布最初是谁提出来的主意。
从葛妙家里离开之后,殷莲一直记得葛妙的嘱咐,时常会去药店买新的胶布更换。